蜃楼蛊
1 影噬
南海边的这个小渔村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完整的日头了。
天色总是灰蒙蒙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洗不干净的油布。海风带来咸腥的气息，混杂着某种说不清的腐臭味。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是不祥之兆。
阿蛮背着竹篓，赤脚走在潮湿的沙滩上。潮水刚刚退去，留下一地狼藉。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拾着被海浪冲上岸的海螺和贝壳。这些都是配制蛊药的材料，平日里难得一见，如今却莫名多了起来。
“阿蛮，快回屋去！天色晚了，‘海妖’要出来了！”
远处传来邻居阿婆焦急的呼喊。阿蛮抬起头，望了望灰沉沉的天际，太阳已经西斜，将海面染成一片诡异的橙红色。
“知道了，马上就回！”她高声应道，手上动作却不停。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黄昏了。每到这个时候，村里就寂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狗都不再吠叫。三个月前，第一个渔民的影子被“吃”了——老陈头傍晚收网回来，第二日就被人发现倒在沙滩上，身子完好无损，却在阳光下奇异得没有影子。
更可怕的是，不过三日，老陈头就疯了，胡言乱语说海底有宫殿，有美人鱼唱歌，最后一头扎进海里，再没浮上来。
之后又接连发生了四起类似的事件。受害者都是傍晚落单的渔民，先是影子不见了，接着人就疯了，最后投海自尽。村里人都说，这是被“海妖”吃了影子，勾了魂。
阿蛮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作为村里唯一的蛊毒师，她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妖鬼，而是人心。她摸了摸腰间的小竹筒，那里安静地躺着她最得意的作品——金蚕蛊。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姐姐！”
记忆中妹妹阿玉的呼唤忽然在耳边响起。十天前，十七岁的阿玉去海边拾贝壳，就再也没回来。村里人说她肯定是被海妖掳走了，但阿蛮在沙滩上找到了阿玉平日里随身携带的苗银铃铛，旁边还有半个模糊的脚印——那绝不是阿玉的脚丫，太大了，像是男人的。
“我会找到你的，阿玉。”阿蛮轻声自语，将最后一枚海螺扔进背篓。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刺骨的寒意。
阿猛转过身，夕阳已经完全没入了海平面，只剩下些许余晖勉强照亮着沙滩。她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自己长长的影子拖在沙地上。
不，有什么不对劲。
阿蛮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影子。影子的头部似乎在微微晃动，像是被风吹动的烛影，可是此刻根本没有风。
她悄悄退后一步，右手摸向腰间的竹筒。
影子的晃动更加明显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影子里蠕动。接着，令阿蛮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影子脖颈处，正在一点点地消失，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啃噬着！
阿蛮毫不犹豫地打开竹筒，一只金灿灿的蚕虫爬到她指尖。这便是她培育了三年的金蚕蛊，平日里温顺如家蚕，一旦见血，便会瞬间化作杀人利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突然从她自己的影子里分离出来，如离弦之箭般扑向阿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