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老周茶馆的次数也渐渐回了温。老周依旧话不多,但给她泡的茶,从温开水变成了真正的、温度恰好的香茗。有时她坐在那儿,看窗外人流如织,听屋里水沸茶暖,一种久违的、近乎“安稳”的感觉,悄悄在她心里生了根,甚至抽出了一点不敢细想的嫩芽。她开始觉得,退休后的生活,或许真能在这烟火气里找到另一种节奏。
就在她几乎要放下那份紧绷的自我怀疑时,生活猝不及防地给了她沉重一击。
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陈砚芝刚帮楼上的李阿姨和她儿媳妇调解完带孩子的小摩擦,心情还算松快,顺脚就踱进了老周的茶馆。掀开门帘的那一刻,她习惯性地望向老周常坐的那个靠里的茶台。
然而今天,老周身边坐着另一个人。
一位女士。年纪与他们相仿,穿着质地精良的羊绒开衫,头发挽得一丝不苟,颈间系着雅致的丝巾。她正侧头对老周说着什么,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姿态优雅从容。老周微微倾身听着,脸上是陈砚芝从未见过的、一种复杂而专注的神情,像是沉在某种遥远的回忆里。
最刺痛陈砚芝的,是桌上那套茶具。不是老周平日待客的普通盖碗,而是他珍藏许久、偶尔独自把玩的那套紫砂老件。壶里泡的,也绝不是大碗茶。
陈砚芝的脚步顿在门口,像被无形的冰钉钉在了原地。那女士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来自另一个世界般的优雅与熟稔,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那点刚刚探头的暖意。她听见老周温和地回应了一句:“……是有些年没喝这个了,难为你还记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陈砚芝耳中,却重若千钧。“记得”?记得什么?记得他的口味?记得他珍藏的茶?他们之间,有着怎样她无法触及的过去?
一种混合着自卑、羞窘和莫名恐慌的情绪迅速攫住了她。她几乎是狼狈地收回脚步,仿佛多待一秒都是不合时宜的打扰。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那个安静泡茶的男人之间,横亘着巨大的、她完全不了解的过往。而那段过往,似乎正以一种极具威胁性的美好姿态,重新降临。
从那天起,陈砚芝刻意避开了茶馆。那条走了无数次的路,忽然变得硌脚。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对这条街、对那个人的微弱归属感和期待,骤然冰封。她重新缩回了自己的壳里,觉得前几天那个试图融入这里的自己,简直可笑。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她心绪不宁的时候,社区主任小郑找上门来了。小郑是她当年在法院时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能干,有冲劲,如今在这片老城区历练。区里要搞民俗文化节,要求各社区出方案,小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师。
可他带来的方案,在陈砚芝听来,无比刺耳。什么“引入网红打卡点”、“打造流量IP”、“现代化视觉改造”……一个个时髦的词汇,都在试图将老街涂抹成另一种模样。
“师父,您看,我们必须吸引年轻人,老传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