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惊得要去摸发簪,却摸到满手染缸的靛蓝。老妪忽然用指甲划开翡翠暗扣,取出粒米粒大的蜡丸:"老身是你祖母的梳头宫女,当年苏家遭难前夜,你祖母塞给我这个。"
蜡丸里裹着半张地契与血书——正是城南永宁坊槐树下的宅契!血书字迹被染缸水晕开,勉强能辨出"武馆冤案证物藏于..."后续字迹已然模糊。
"外头在搜刺杀贵妃的嫌犯。"老妪突然塞给她一套宫女服饰,"从染渠暗道走,出口在第三棵槐树旁的枯井。"
苏婉清换衣时摸到袖中硬物,竟是裴昭那半块翡翠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身上。两块残玉相碰发出轻响,老妪忽然瞪大眼睛:"双玉合——姑娘莫非见过裴小将军?"
橱外突然传来兵刃劈砍声。老妪猛地推开暗门将她塞进染渠,最后嘱咐消散在流水声中:"记住!槐树下有..."
染渠污水淹没到胸口时,苏婉清摸到渠壁刻着的无数指甲痕——都是昔日被困宫人留下的记号。有截枯骨卡在砖缝中,指节紧紧勾着枚生锈的铃铛,让她想起小时候总挂在武馆檐下的风铃。
潜行约莫半柱香后,前方出现微光。她浮出水面时正对上一双惊惶的眼睛——是个小宫女提着灯笼在渠边烧纸钱。
"姐姐快走!"小宫女突然将纸钱撒进渠水,"羽林卫在搜每个出水口!"
纸灰纷扬中,苏婉清瞥见烧剩的半张纸钱上画着镇北军徽。她忽然抓住小宫女的手:"你祭奠的是?"
"我兄长...原是裴家军亲卫。"小宫女哽咽着指向枯井方向,"那井里填着三百具尸首,都是当年武馆案的..."
话音未落,井口突然传来锁链滑动声。苏婉清不及躲避,正看见井绳吊着个玄甲军士缓缓降下——铁面具裂开半截,露出裴昭苍白的脸。他怀中紧抱的卷宗匣子不断滴着血水,将井壁染出长长一道暗痕。
"接住..."他哑声抛出匣子便昏死过去。苏婉清慌忙去接时,发现他右手紧紧攥着那截割断的平安结,丝线深深勒进掌骨。
井上传来追兵的吼叫:"确认真身!是裴昭就乱箭射杀!"
苏婉清突然扯开自己衣领,将两块翡翠拼合成完整平安扣,狠狠按进裴昭襟前护心镜的凹槽。当年她祖母说过,这是苏家祖传的保命玉——
"咔嗒"轻响中,井壁突然滑开暗门。幽深暗道里吹来带着槐花味的风,远处隐约传来少年们练武的呼喝声,恍然十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
暗道里弥漫着陈年墨香,苏婉清拖着裴昭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掌心突然触到壁上一道深深刻痕——正是她儿时顽皮,用裴昭送的匕首刻下的"婉"字。
"笨..."肩上突然传来气若游丝的嗤笑,"刻错笔画了..."
裴昭不知何时醒了,染血的手指虚抚着那道刻痕:"当年先生说字如其人,我笑你绣花的手握不住刀...果然现在还是歪的。"
苏婉清猛地将他按在土壁上:"将军这出苦肉计演得妙极。先陷我于不义,再假意相救,莫非指望我感恩戴德?"
黑暗中响起金属摩擦声,裴昭竟抓着她的手往自己伤口捅去!温热血沫溅在她脸上时,他喘着笑问:"这样...够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