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惊雷遇故人
暮春的官道上还积着前夜的雨水,苏婉清第三次掀开车帘探看天色。青灰云层压得极低,远处隐约传来闷雷声,怕是又要落雨。她轻轻抚过身旁摞着的锦盒,里头装着苏绣坊赶了三个月才完成的宫缎——今日若是不能准时送进京,整个绣坊都要获罪。
"阿禾,再催催车把式。"她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官道上。
十数骑玄甲军士纵马奔来,为首那人勒马时溅起的泥水,正正泼在苏家绣坊的徽旗上。苏婉清尚未开口,领头的校尉已经厉声呵斥:"镇北军办案,闲杂人等速避!"
车队顿时人仰马翻。装着宫缎的锦盒滚落泥泞,苏婉清顾不得仪态扑过去护住木盒,发间帷帽却被疾风掀落。她抬头时,正对上那双深潭似的眼睛。
玄甲将军端坐马上,铁面具遮去半张脸,唯有一道旧疤从额角划至下颌。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用马鞭挑起她散落的发丝:"惊扰姑娘了。"
苏婉清猛地偏头避开。那校尉见状怒喝:"大胆!竟敢对裴将军无礼!"
她垂着眼帘福身:"民女还要赶着送绣品入宫,求将军行个方便。"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唯有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发抖。十年前被发卖为奴时,她学会最重要的道理就是莫与权贵争长短。
裴将军却突然翻身下马。玄铁战靴碾过满地绫罗,停在那只滚落的鎏金锦盒前。他弯腰拾起盒中滑出的半幅绣品——正是苏婉清亲手绣的《雪梅寒雀图》。
"这是..."他指尖抚过雀鸟眼睛用的双面叠绣针法,"苏州绣娘的手法。"
苏婉清心头骤紧。这种失传已久的针法是她外祖母的独门绝技,整个江南应该只有她...
"将军好眼力。"她故意让嗓音带上几分吴侬软语的口音,"民女正是从苏州来的。"
雷声终于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众人盔甲上。裴将军忽然将绣品收入怀中:"这些本王都要查验。"他抬手示意军士搬走所有锦盒,"姑娘不妨随我军中走一趟。"
2 雨夜谜影现
雨幕模糊了天地。苏婉清望着那人翻飞的黑氅,忽然记起很多年前的上元夜,有个少年也曾这样抢走她刚做好的兔子灯,说要先替她试试烛火烫不烫手。
"姑娘请。"校尉递来油伞时,她才发现雨已经浸透衣衫。玄甲军们正在雨中整理车队,有个小兵不小心碰散了锦盒里的绣样,纷纷扬扬的丝帛落进泥水,像极了那年被战火焚毁的苏家绣楼。
她突然向前两步:"将军且慢!"
裴昭转身时,铁面具边缘露出些许烧灼的疤痕。苏婉清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这是内务府发放的通行令,绣品今夜必须送抵宫中。"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那道疤在阴雨天显得格外狰狞。他盯着铜符看了很久,久到苏婉清几乎要以为他认出了什么,却忽然轻笑一声:"既然如此..."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射来一支鸣镝箭!裴昭猛地将她拽到身后,玄铁护臂格开箭矢的瞬间,她听见他低喝:"躲到车底去!"
混乱中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往她掌心塞入个冰凉物件。苏婉清低头看去,竟是半块残缺的翡翠平安扣——与她颈间挂了十年的那半块,分明是同一块玉料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