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黑沉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震惊,探究,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擂鼓般剧烈的心跳。
6
方言的临时局域网搭建成功不到一分钟,远处的天际线便传来了一阵规律的轰鸣。
那声音刺破雨幕,由远及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大穿透力。
一束刺目的强光从云层中投下,精准地锁定了后山这片高地。
是救援队的直升机。
巨大的旋翼搅动着湿冷的空气,化作狂风扑面而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村民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
陆屿却对头顶的喧嚣充耳不闻。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离了灵魂的雕塑,所有的感官都只追随着那一个身影。
方砚秋。
她正有条不紊地安抚着受惊的村民,清点人数,将孩子们护在最安全的地带。
那份从容,那份镇定,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林菲菲的哭喊和摇晃,此刻变得无比刺耳。
“阿屿,我好怕,我们得救了是不是……”
陆屿猛地回神。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林菲菲那只死死攥着他小臂、指节发白的手上。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手指。
“啊!”
林菲菲被他甩得一个趔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陆屿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她。
他迈开长腿,穿过混乱的人群,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径直走到了方砚秋的面前。
他的高大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方砚秋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陆屿的心脏被这眼神刺得一缩。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袖扣。
黑曜石的底座,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铂金,在救援队的探照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这枚袖扣,他贴身放了五年。
每一个失眠的夜晚,他都会拿出来,摩挲着上面细微的划痕,试图描摹出那个女人的轮廓。
“五年前,是你。”
他的声音出口,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带着滔天的懊悔与尖锐的心疼。
方砚秋的视线在那枚袖扣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可站在一旁的林菲菲,在看到那枚袖扣的瞬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彻底疯了。
“是她又怎么样!”
林菲菲尖叫着冲过来,声音凄厉得划破夜空。
“是我嫉妒她!是我恨她!凭什么她什么都比我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连你……连你这样的男人遇到的也是她!”
“是我偷了这枚袖扣!是我冒领了她的功劳!我只是想过上好日子,我有什么错!”
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将五年来所有的不甘、嫉妒与怨毒,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周围的村民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如同看着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真相,以最不堪的方式,被彻底撕开。
陆屿的眼神冷到了极点,那里面再无一丝温度。
他甚至没有再看林菲菲一眼,只是对着身后的保镖,吐出两个字。
“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