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也是个烂好人,留下的债,我至今还没还清。
“那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我指了指那个油布包。
她像是被惊醒的兔子,把包抱得更紧了。
“这是我爹留下的画,就剩这么几幅了,说什么也不能丢。”
画?
我来了点兴趣。
我爹在世时,也喜欢收藏些字画,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但也耳濡目染,懂点皮毛。
“能让我看看吗?”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油布包。
里面是三幅卷轴,她展开其中一幅。
油灯下,画上的女子眉目如画,体态轻盈,眼神顾盼生辉,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笔法细腻,设色清雅,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这是你爹画的?”
我有些吃惊,能有这般功力,绝非普通画匠。
阿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自豪。
“我爹曾是宫里的画师,后来…后来犯了事,才被贬出宫,流落到此。”
宫里的画师?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背景可不小,如果这画是真的,那可就值钱了。
“阿月姑娘,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再次看向我,充满了无助。
“我不知道,陈大哥,我…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又没地方去,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我什么都会干,洗衣做饭,打扫铺子,我绝不白吃你的。”
我沉默了。
收留她,麻烦。
但不收留,让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大雨夜里流落街头,我陈四还是人吗?
看着她那双眼睛,我那颗早已被生活磨得硬邦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缝。
“行了,天晚了,你先在我里屋的床上睡吧,我就在这柜台将就一晚。”
“谢谢陈大哥!谢谢陈大哥!”
她激动得又要掉眼泪,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那一晚,我躺在冰凉的躺椅上,听着里屋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阿月那双眼睛,还有那幅画。
3
第二天,雨停了。
我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米粥香气。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到阿月正在里屋的门口,用一个破旧的瓦罐熬着粥。
“陈大哥,你醒了。”
她看到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笑容像清晨的阳光,干净,温暖,瞬间驱散了铺子里的阴冷。
“你…你起这么早。”
我有些不自在。
这铺子里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女人,更别说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给我做早饭了。
“我睡得浅,天一亮就醒了,看厨房还有些米,就熬了点粥。”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过来,递给我。
“快趁热喝,暖暖身子。”
我接过粥,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冰凉。
我心里又是一软。
“你呢?”
“我…我不饿。”
她摇了摇头。
“胡说,不饿也得吃,一碗粥而已,我这儿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我故作严厉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又去拿了个碗,给她盛了一碗。
她默默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姿态优雅,完全不像个逃难的孤女,倒像是哪家养在深闺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