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特M1908,他送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他说,淑女也该有防身的利器。
她熟练地抬起手,枪口并非对准他,而是随意地指向侧面空无一人的江面。
指尖微动。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雨幕,惊起远处江岸的一群水鸟。
她吹散枪口袅袅升起的淡薄硝烟,动作慵懒而优雅。然后,她才转回视线,落在沈砚池惨白震惊的脸上,唇角轻轻一勾,漾开一个冰冷又艳丽的弧度。
“教得好啊,师父。”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笑,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他心脏最深处。
雨,下得更大了。
雨丝绵密,敲打在码头仓库的铁皮顶上,噼啪作响,衬得顾柒柒那句带着笑意的“教得好啊,师父”愈发清晰,也愈发刺骨。
沈砚池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冰冷彻骨。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那双他曾以为尽在掌握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决绝的疏离。心脏像是被那声枪响狠狠凿穿了一个洞,呼啸的冷风夹杂着咸腥的江水和失败的铁锈味,倒灌进去。
她甚至没有再用正眼看他,仿佛刚才那句诛心之言只是随手拂去肩上的雨滴。她侧过头,对身旁一个面容精悍、穿着短打的汉子低声吩咐:“阿昌,清点库房,核对账目。少一箱货,我要负责人的脑袋。”
“是,柒小姐!”那汉子恭敬应声,眼神锐利地扫过蹲在角落的那些原属于沈砚池的手下,一挥手,带来的人立刻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控制关键位置,打开仓库大门开始清点。
秩序井然,令行禁止。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
沈砚池喉结滚动,试图压下那股翻涌的血气。他带来的几个心腹手下此刻才气喘吁吁地赶到,见状立刻拔枪,警惕地对准顾柒柒的人马。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雨声中充满了火药味。
“顾柒柒,”沈砚池的声音沙哑,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些都是顾叔的心血!你非要把它彻底毁掉?”
顾柒柒终于缓缓转过身,正眼看他。雨幕模糊了她的眉眼,却让那份冷冽更加突出。
“心血?”她轻轻重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父亲的心血,是让你用来迎娶新人、扩充野心的垫脚石?沈砚池,别再提我父亲,你不配。”
她往前走了两步,麂皮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悄无声息,却带着千钧压力。沈砚池的手下紧张地握紧了枪。
“至于毁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繁忙的码头,扫过那些如今已改姓“顾”的仓库,“我只是拿回属于顾家的东西。清理门户,顺便……收回一点利息。”
“利息?”沈砚池眸色骤寒,“就因为我娶婉卿?”
“呵。”顾柒柒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你的婚姻,与我何干?沈先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们之间,现在是生意。”
她抬起手,轻轻拂开额前被雨打湿的一缕发丝,动作优雅,却带着无形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