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星图。
无法想象的、繁复到令人晕眩的星图。星辰不是点,是一个个微小而精确的漩涡星系,带着凝练的旋臂。星云如泼洒的荧光之墨,细致地渲染出层次与光晕。行星带着 asteroid belts(小行星带),标注着轨道参数,那些符号陌生却自洽,充满一种冷峻的逻辑之美。它们彼此勾连,蔓延,形成一个无比庞大、无比复杂、超越了人类已知所有天文图谱的宇宙模型。
光线从窗外透入,落在那些用不知名材料(像是挤出的药膏混合了墙皮的粉末,甚至可能是……血?)绘制的图线上,泛出一种奇异的光泽。整个房间不再是一个精神病院的囚室,它成了一个圣殿,一个微缩的宇宙穹顶,一种无声的、磅礴的咆哮。
而那张床,空了。
被子凌乱,尚存一丝人体的余温。窗户紧闭,从内锁死。门锁完好。
伊默不见了。
像被一场夜雨彻底蒸发,不留一丝痕迹。只剩下这满室疯狂而壮丽的星空,沉默地覆盖了一切,压迫着每一个闯入者的呼吸。
消息以无声电波的速度窜升,越过医院的等级,惊动了这座城市沉睡的神经。警察来了,专家来了,摄像头闪烁,压低的声音交换着无法置信的猜测。无人能够解释。密室蒸发。还有这满墙的……究竟是什么?
混乱被小心翼翼地封装起来。消息被严密封锁,但那房间的景象,却像幽灵般钻入每一个目睹者的脑海,再通过压抑的低语,在城市的某些缝隙里悄然流淌。
一种莫名的不安,开始随着白日流逝,悄然滋长。
夜幕终于再次降临。经历了白日喧嚣的城市,似乎疲惫地睡去。然而,在这个星球的每一个时区,数以百万计的人,却反常地保持着清醒。
没有原因。没有紧急的新闻,没有全球性的危机通告。但就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不安,一种心脏被无形之手微微攥紧的悸动,让他们走向窗边,走上阳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那片熟悉的、已被人类观测了数千年的夜空。
然后,他们看见了。
全球性的、同步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几乎在那一刻抽空了大气层中的氧气。
在那里,在亘古不变的、墨蓝色的天幕上,在人们熟悉的那个银白色月亮的旁边——
多出了另一个。
第二个月亮。
它同样硕大,同样清晰,却散发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光辉。那不是熟悉的、温柔的银白,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冷冽、微微泛着青辉的光泽。它的表面并非寂静的环形山与尘埃,而是覆盖着从未被记录过的、复杂狰狞的陨击疤痕和奇异的地貌,像一张被冻结的、属于异界神祇的面孔。
街道上,高楼里,旷野中,无数人僵立着,瞳孔里映出这绝对悖谬的双月奇观。手机举起,又无力垂下,因为所有理智都在尖叫这是不可能的。惊骇扼住了喉咙,迷信与科学在同一瞬间双双失效。
紧接着,更令人灵魂战栗的变化发生了。
那第二月球的表面,那冰冷的光泽开始流动,细微的明暗发生调整,尘埃云以超越自然规律的方式汇聚、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