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芬走后，他娶了邻村的周晓芸。她是个能干的女人，手脚麻利，也很现实。她看上的，是陈建国骨子里的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儿，以及他对未来的憧憬。
服装厂渐渐有了起色。从最初的三台缝纫机，到后来的三十台、上百台；从十几个人的小作坊，到几百人的大工厂。陈建国的腰包鼓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白天在厂里指挥生产、跑业务，晚上回到冰冷的家里，面对的是周晓芸那张日渐冷漠的脸。
“晓芸，今天厂里谈成一笔大生意，利润翻了一番！”他兴奋地拿着合同冲进家门。
周晓芸头也没抬，继续织着毛衣：“知道了。孩子的家长会，你又不去？”
“我……我明天一定去。”陈建国有些心虚，把合同随手扔在桌上，转身又走进了书房，那里堆满了各种账本和合同。
他以为，给家人富足的物质生活，就是爱。他给周晓芸买了金项链、金镯子，给她买最新款的洗衣机、冰箱，却唯独忘了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句发自内心的赞美。他甚至记不清周晓芸的生日，也想不起他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周晓芸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开始酗酒，在深夜里对着空酒瓶喃喃自语。陈建国起初还会不耐烦地呵斥几句，后来也渐渐习惯了。他觉得，女人嘛，就是难伺候。有钱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只要不闹，不给他添麻烦就行。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一天晚上，陈建国难得准时回了家，却看到周晓芸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脸上满是泪痕。
“晓芸，怎么了？”陈建国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周晓芸抬起头，眼睛红肿：“建国，你……你还记得秀芬吗？”
陈建国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他避开她的目光，含糊道：“一个……早就过去的人了，提她干什么？”
“过去了？”周晓芸突然笑了，笑声凄厉而悲凉，“你以为过去了？我看到你枕头底下，还收着她当年送你的那本《唐诗三百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赚这么多钱，是不是还想去找她？”
“你胡说什么！”陈建国猛地提高了声音，脸上有些挂不住，“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是啊，都过去了。”周晓芸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带着一丝绝望，“所以，你娶我，也只是因为我能帮你打理厂子，能给你生个儿子，对不对？你心里，从来没有我！”
陈建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他确实是为了找一个能干的帮手，一个能为他生育后代的妻子，才选择了周晓芸。至于爱情，他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将其遗忘在了追逐金钱的路上。
“离婚吧。”周晓芸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刀子，插进了陈建国的心脏。
“你说什么？！”陈建国猛地站起来，椅子向后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说，我们离婚。”周晓芸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决绝，“你要你的厂子，我要我的自由。你心里的秀芬，你去找她吧。”
陈建国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周晓芸会如此轻易地提出离婚。他以为，她是爱他的，至少，是依赖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