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力地扶着沈执下车，他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我肩上，很沉。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衬衫下紧实的肌肉线条，也曾在那无数个自欺欺人的夜晚，贪恋过这一点点真实的温度。可此刻，隔着衣料传来的只有冰冷的触感，冻得我指尖发麻。
把他连拖带扶地弄进二楼的主卧，安置在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深灰色的丝绸床单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重量而陷下去。我蹲下身，想替他脱掉那双沾染了室外尘埃的昂贵皮鞋。手腕却猛地被他攥住。
他睁开眼，醉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没有焦距，涣散着，却又像是穿透了我，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别走……”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脆弱的依赖。
我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像个可笑的、输红了眼的赌徒，明明早已输得精光，连最后一点筹码都赔了进去，却总还是因为对方偶尔施舍的一点错觉和温存而心生妄念，期待着绝境逢生。
就在我迟疑的那一秒，他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指腹有些粗糙，带着灼人的温度，重点摩挲着我眼尾的位置。那里，据他说，和林薇最像。是他第一次见我，就失态地盯着看的地方。
他喃喃着，像是叹息，又像是某种郑重的承诺，语气里的温柔是我从未享有过的：“薇薇……这次……不会再让你走了……别怕……”
啪。
心里那根绷得太久、太紧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了。连最后那点自欺欺人、摇摇欲坠的假象，都碎得干脆利落，连渣都不剩。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钳子里抽出来。他的力道因为醉酒而松懈了许多，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陷入更沉的睡眠里，唇角甚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仿佛寻回了稀世珍宝的弧度。
我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这张脸，轮廓深邃，眉骨鼻梁的线条如同雕刻，俊美得无可挑剔，我曾用指尖偷偷描摹过无数次，也曾在他深夜熟睡时，借着月光偷偷亲吻他的唇角，那时心里满是偷来的酸涩甜蜜。现在看去，却只觉得陌生，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永不会化的冰墙，模糊又冰冷，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我转身，没有丝毫停顿，像一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径直走进了与主卧相连的书房。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窗外的月光。我走到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林薇的生日。嗒的一声，那个我已知密码许久的抽屉应声弹开。里面没有重要文件，只躺着一个厚厚的、质地精良的黑色皮质文件夹。抽出来，翻开。第一页就是林薇的照片，笑得明媚张扬，眼底是浑然天成的自信与骄纵，那是我如何模仿也学不来的神采。照片下面，是沈执那苍劲有力的字迹，详尽记录着她所有的喜好、习惯、甚至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薇薇芒果过敏，切记，一滴果汁也不可”、“她独爱巴黎水，原味，冰镇，家中常备”、“厌恶鸢尾花，认为其形态诡谲，所有用品避开花纹”、“阅读偏好冷门侦探小说，可留意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