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此,太行山的烽火里,多了两个互相取暖的人。首长做主,打了半斤地瓜烧,战友们凑了点炒黄豆,就算成了家。窑洞是新的,土炕是冷的,但心是滚烫的。他偶尔还会给她带点小野果,像小时候递给她槐花一样,塞到她手里,嘟囔一句“甜的,吃吧”。

往事如烟,被窗缝里钻进来的冷风一吹,散了。

地上的空碗冰凉。

秀兰猛地惊醒,用手背狠狠抹去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是去打仗,去打鬼子!他是李永胜,是那个能爬上最高树杈的少年,是那个让鬼子听见名字就头疼的八路军战士。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她站起身,重新点旺灶火,烧上热水。她得给他准备好回来能立刻用上的热水,或许,再和一点面,等他回来,给他下碗热腾腾的面……

她努力想着这些,强迫自己不去触摸怀里那枚几乎被体温焐热的、同样求自关帝庙的平安符——那是一对儿,另一枚,此刻正贴在她的永胜心口。

山风在门外呼啸,像无数亡魂在哭泣。

3 毒气洞惊变

而远处深山坳里,李永胜和几名队员,正借着微弱的月光,屏息靠近那个被严密伪装起来的山洞。洞口隐约飘出一种奇特而危险的甜腥气,与记忆里那串槐花的甜香,地狱与天堂般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枚平安符的轮廓隔着布料,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暖意。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打出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李永胜的手指触碰到胸口那枚平安符,粗粝的黄纸边缘摩挲着皮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暖意。这暖意将他从冰冷的现实边缘短暂拉回,却又更深地刺入骨髓。

那甜腥气越来越浓了,混杂着泥土和霉菌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般的甜腻。这气味与他脑海中残存的槐花甜香猛烈冲撞,几乎要让他的胃抽搐起来。他强行压下不适,眼神锐利地扫过黑黢黢的洞口。

那里原本应该只有两个哨兵,但现在,阴影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不对劲。”他几乎是贴着身旁队员老马的耳朵,气流声微不可闻。

老马,一个脸颊上有道狰狞刀疤的老兵,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眯了眯,缓缓点头。他的手无声地摸向了背后的砍刀。

李永胜打了个手势——原计划取消,侦察为先。

几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借着嶙峋怪石的掩护,从侧翼缓缓靠近。距离缩短,洞口的情形逐渐清晰。

不是多了哨兵,而是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肮脏不堪的皇协军军装的人,被反绑着双手,跪在洞口前。一个日本军官,穿着呢子大衣,戴着白手套,正背对着他们,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汉语说着话,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异常刺耳。

“……王桑,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们把东西转移去哪里了,皇军大大有赏。”

跪着的人猛地抬起头,脸上青紫交错,血污模糊了五官,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恐惧和一种濒死的倔强:“太君!太君!我真的不知道啊!八路……八路他们突然来的,把我们的人都……我就只顾着逃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