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宏看着他,眼眶彻底红了。这个儿子,和他记忆里粉雕玉琢的婴儿判若两人,他身上有股在风雨里扎了根的韧劲,像石缝里的树,带着刺,却又让人心疼。
亲子鉴定的那三天,林野过得像在梦游。白天他照旧在修车行拧螺丝,机油味钻进鼻子里,却没了往日的踏实。陈晓看出他的不对劲,每天多带一个包子,说“吃点热的,心里踏实”,可林野咬着包子,总觉得嘴里发苦。
养母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她会拉着林野的手,絮絮叨叨说他小时候的事:“你三岁时摔断了腿,我背着你走了三里地去医院,你哭得跟小猫似的,还说要给我买糖吃。”可转头又会指着墙上的旧日历,说“阿念该放学了,我得去接他”。
林野知道,养母心里一直藏着愧疚。当年她捡到他时,其实看到了纺织厂门口焦急寻找孩子的苏家,可她太想要个孩子了,抱着襁褓躲回了家。这些年她没敢搬家,没敢让他改名,甚至保留着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那是她当年跑遍半个城找他时骑的。
“林哥,苏先生来了。”
第四天早上,小张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林野抬起头,看到苏振宏站在修车行门口,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他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眉眼和苏振宏有几分相似,眼神却带着审视。
“这是我大儿子,苏明。”苏振宏介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明上下打量着林野,目光停在他沾满油污的工装裤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爸,你确定要跟一个修车的做亲子鉴定?别是被人骗了吧。”
林野的拳头骤然攥紧,左手的疤隐隐作痛。陈晓刚好送包子过来,听到这话,立刻把包子往林野手里塞:“苏先生,林野不是骗子!他要是想骗钱,早就拿着铜锁去找你们了!”
苏明瞥了陈晓一眼,没说话,却带着明显的不屑。苏振宏连忙打圆场:“小明,别胡说。林野,这是我熬的排骨汤,给你和阿姨带的。”他把保温桶递过来,“鉴定结果出来了,在我车里,我们去谈谈?”
林野点点头,跟着苏振宏走向迈巴赫。拉开车门时,他看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亲子鉴定报告”。苏振宏把报告递给他,手指都在发抖:“你自己看。”
林野深吸一口气,翻开报告。当“排除亲生关系概率为0%”的字样映入眼帘时,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二十八年的迷茫、委屈、不甘,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他不是野草,他是苏念,是有人疼、有人等的孩子。
“当年的火不是意外。”苏振宏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压抑的痛苦,“是厂里的副总张茂林放的,他想夺权,故意在仓库纵火。你妈妈……她为了护着你,把你藏在通风管道里,自己却被烟熏死了。”
林野的眼泪“啪”地砸在报告上。他终于知道,养母为什么总喊他“阿念”,为什么总想去临江纺织厂——她是在替他的亲生母亲赎罪。他也终于明白,苏振宏这些年的奔波,不是为了家产,是为了找到儿子,告慰妻子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