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上林家满门血溅青石,独我因一手簪花小楷被破格免死入宫。 御书房里,我蘸着朱砂誊抄密档,指尖却在竹简背面刻下血书。 朝堂对峙时血书当众展开,魏党冷笑:“罪奴也配妄议朝政?” 我捧起他批阅的奏折:“伪造账目的笔锋转折——与大人字迹如出一辙。” 那夜他撕开我衣襟,半块玉佩赫然坠落:“教幼时流落的你写字时,朕就知会有今日。” 当遗诏上“镇南将军”的墨迹被我添笔改作“镇北”,权倾朝野的魏党轰然倒塌。 登基大典他执我手走向龙椅,袖中血书在盐水中浮出赐婚诏:“沈卿以血为聘时,早将你许了朕。”
铅灰色的雨幕沉重地压向地面,砸在林立的刀枪铠甲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刑场中央,林家满门几十口人,像被狂风折断的芦苇,狼狈地跪在湿冷的青石板上,粗重的麻绳深深勒进破烂的囚服。雨水混杂着污泥,在他们脸上冲刷出绝望的沟壑。
鬼头刀冰冷的弧光在昏沉的天色下一闪。
沈清晏猛地闭上眼。耳中并未捕捉到清晰的刀刃入肉的钝响,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死寂。随即,那死寂被一种令人牙酸的、沉重而粘稠的碎裂声取代。紧接着,是更多类似的、沉闷又带着诡异湿滑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咀嚼。压抑已久的哀嚎和尖叫终于从四面八方撕裂开来,又被瓢泼大雨无情地砸碎,硬生生摁进脚下浸透血水的泥土里。
她不敢睁眼,却能感觉到温热腥稠的液体溅到脸上、手上,混着冰冷的雨水滑落。浓重的铁锈味蛮横地灌满鼻腔,几乎令她窒息。前一日,她还是抚琴弄墨、满庭书韵的林家贵女清晏;此刻,囚服上沾染的污渍,早已分不清是亲人的血,还是泥泞。
马蹄声由远及近,粗暴地踏碎雨帘,溅起尺高的泥水。几名禁军簇拥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冲到了刑场边缘。
“陛下有旨——”尖利刺耳的嗓音猛地拔高,穿透了雨声和残余的呜咽,像一把锈刀刮过所有人的神经,“罪臣之女林氏清晏,免死!即刻入宫,充任笔侍!”
这破例的恩旨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圈圈涟漪。跪在地上的囚徒们艰难地抬起头,惊疑、妒恨、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沈清晏。谁不知道林家世代簪缨,诗书名世?沈清晏那一手“簪花小楷”,更是名动京华,引得多少文人墨客追捧。可让一个刚刚被抄家灭族、血亲头颅尚且滚在泥泞中的罪臣之女,去御前侍奉笔墨?这恩典,透着一股令人骨缝发凉的诡异。
两个禁军上前,粗鲁地拽起瘫软的沈清晏。冰冷的铁甲硌得她生疼。她踉跄着被拖离刑场,那双沾满血水和污泥的赤足,每一步都踏在被染成暗红色的泥泞里,留下模糊的印痕。身后,是林家留在人世最后的、一片狼藉的胭脂色。
宫墙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余下永无止境的寂静和深重的阴影。沈清晏被剥去血污的囚衣,换上了一身粗劣的、浆洗得发硬的宫婢青布衣裙。没有梳洗,没有喘息,她像一个物件,被直接推入了帝国权力的心脏——御书房。
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在身后合拢。一股浓郁的墨香混合着不易察觉的陈旧纸张和上好檀木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她。空旷大殿内,唯有烛火在巨大的雕花紫檀书案上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几盏落地青铜仙鹤宫灯也只照亮了有限的范围,其余角落沉浸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