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墨香烬

沈府书房坐落于听雪轩,终日氤氲沉水香气。青烟自狻猊炉中袅袅升起,缠绕着紫檀博古架上的前朝孤本。

春跪坐在青蒲团上,执狼毫的手抖得厉害。墨汁在薛涛笺上洇开,染出团团乌云。这已是他化形第七日,仍不习惯这具身体的笨拙。

"少...少爷..."他慌忙去擦墨渍,素绢袖口却被蟠螭纹端砚勾出裂帛之声。春怔怔望着撕裂的衣袖,想起在山林中纵情奔跑的日子,鼻尖忽然一酸。

沈孤舟自《南华经》中抬头,忽然握住他手腕:"莫动。"指尖温度烫得春耳根绯红。却见少爷抽走金线绣海棠的帕子,就着琉璃灯穿针引线。

"既是我的人,何须惶恐。"银针在灯下翻飞,破处绣出朵缠枝海棠。春盯着那金线纹样,忽觉心口比后腿箭伤更灼热——那海棠形态,竟与他后腰胎记一般无二。

沈孤舟指尖拂过新绣的海棠,忽然道:"可知为何选这个纹样?"不待春回答,他自取宣纸挥毫,墨迹淋漓处现出古诗:"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春茫然摇头,琥珀眸子映着烛光。沈孤舟轻笑:"海棠经雨,芳姿不改。望你亦如是。"

窗外老梅落了第三瓣时,沈家忽遭大变。锦衣卫鱼贯而入,将库房贴上官封。沈父在正堂摔碎霁蓝釉茶盏,碎瓷溅了满堂。

"李侍郎嫡女静姝,你三月后必娶!"沈父指着沈孤舟,指尖发颤,"若再不应婚,沈家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沈孤舟立在堂前,玄色道袍衬得面色苍白:"父亲明知儿子志不修仙道。"

"道?"沈父冷笑,"你那些清修无为的道,能抵得过锦衣卫的绣春刀吗?"茶盏碎片扎进沈孤舟掌心,鲜血在青砖上绽开血花。

春蜷在房梁上,看得分明。他嗅到空气中血腥气,尖牙不自觉地磨蹭。忽然对上沈孤舟抬起的目光,那眼里盛着的痛楚,比箭伤还要刺骨。

是夜,春潜入沈父书房。在密室中找到婚书与半包鸠羽毒药。婚书上写着:沈孤舟若不应婚,沈家满门流放;若应婚,则婚后三月必亡。

春用尖牙叼起毒药,琥珀眸子里泛起血色。他想起沈孤舟为他取名时的微笑,想起那句"如春日草木,向阳而生",尾尖的红毛根根竖起。

回到书房时,沈孤舟正在灯下作画。画上红衣少年在梅林中回首,额间一点白毫,正是春的模样。题款处写着:"春来万物生"。

"少爷..."春化为人形,声音发颤,"若有一日,春不得不沾染污浊,您可会厌弃?"

沈孤舟搁笔,指尖拂过他后腰的海棠胎记:"傻话。海棠经雨,反而更艳。"他忽然咳嗽起来,鲜血自指缝渗出,"只是我这身子,怕是等不到看你绽放了。"

春默默握紧袖中的毒药,感觉到鸠羽的冰冷透过布料刺入肌肤。窗外老梅又落一瓣,恰似点点血泪。

第三章:画堂春深

腊月廿八,眉州城的雪下得愈发绵密。春趁着夜色溜出沈府,火红的身影在巷陌间穿梭如电。他记得白日里听丫鬟们窃窃私语,说城西有家当铺专收奇珍异宝,或许能寻到解鸠毒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