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对着电脑屏幕,脸色似乎有些阴沉,但看到我进来,瞬间切换成疲惫、无奈又带着一丝宽容的表情。
“薇薇……”他站起身,绕过桌子想走近我。
“手续单,签字。”我把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拍在他的实木办公桌上,发出“啪”一声响,没看他一眼。
他叹了口气,拿起笔,手指修长干净,曾经这双手无数次牵过我,拥抱过我。此刻,它却准备签署我的“死刑判决书”。
“薇薇,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他语气低沉,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不得已”的悲情,“但昨天那种情况,我必须当机立断!我必须保住团队!保住公司!这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啊!我不能让它毁于一旦!你明白吗?”
我差点冷笑出声。偷换概念,倒打一耙,他玩得真溜。
“公司高层决议……毕竟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恶劣影响,”他避开我的视线,快速在纸上签下他的名字,笔迹流畅,没有一丝犹豫,“你的股权……公司会按最低价格协议强制回购。另外,”他顿了顿,像是施舍,“看在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额外补你三个月薪水。好聚好散吧。”
我拿起那张纸,他的签名龙飞凤舞,刺眼极了。好聚好散?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周屿,”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像结冰的湖面,“那个数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更深的“失望”和“痛心”覆盖:“沈薇!事到如今你还不认错吗?非要我把所有证据都甩到你脸上,让你彻底身败名裂才肯罢休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点点头,不再浪费口舌。跟一个心早就黑透了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我转身就走。
“等等!”他猛地叫住我,快步走回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白色信封,递过来,语气变得“诚恳”又“关切”,“我知道你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难。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公司,在南方,待遇和发展机会都不错,正好缺一个你这个方向的人才。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离开这里,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对谁都好。”
我看着他手里的信封,又抬眼看看他。他眼里有关切,有催促,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紧张和迫不及待。
我忽然全明白了。他怕我留下来会查出真相,怕我闹事,怕我影响他和他新靠山的好事。他想把我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我接过那个信封,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硬质名片的存在。我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了。”
他明显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肩膀都松弛下来。
我没再回工位收拾任何东西。那里没什么是属于我的,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抱着一个空荡荡的纸箱下楼,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阳光灿烂得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像被扔进了冰窖。
第一个电话打给我妈,强忍着哽咽,没敢说被开除,只说工作太累,想休息一段时间出去走走。电话那头妈妈絮絮叨叨的关心,像针一样扎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