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什么都快。林溪随口提过村里猎户下的套子能逮野物,他第二日就拖着伤腿进山,回来时竟真拎回一只肥硕的山鸡。她腌制菜蔬手法生疏,他在旁边看一遍,下次就能做得比她更娴熟。
他甚至开始琢磨挣钱。用林溪攒下的几枚铜钱做本,去镇上晃悠了一圈,回来时带了些针头线脑、便宜的胭脂水粉,然后挑着担子走村串乡。他模样扎眼,哪怕穿着粗布衣裳也掩不住通身的悍厉气度,往村口一站,大姑娘小媳妇竟都红着脸围上来,东西往往很快卖光。每次回来,必定将赚来的铜板悉数交给林溪,一枚不留。
“娘子收好,以后给你盖大房子,买新衣裳。”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
林溪的心,不是没有波澜。
从父母离世后,再没人这样把她放在心尖上疼过。夜里踢了被子,有人悄悄给她掖好;下雨打雷,有人第一时间捂住她的耳朵;碗里最好的那块肉,永远会落到她碗里。他沉默寡言,却把所有的温柔和专注都给了她。
她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是假的,他认错人了。可看着他认真无比地规划着“我们以后”的生活,看着他因为自己一个无意的笑脸而欢喜半天,那些否认的话,越来越难以说出口。
甚至,生出一种可耻的贪恋。
这偷来的温情,像裹着蜜糖的毒药。
她给他缝衣,他如获至宝,当场换上,哪怕袖子短了一截也舍不得脱。邻居大娘打趣:“林溪家的,你这郎君可真疼你!”他立刻挺直腰板,与有荣焉地答:“自然!我娘子最好!”
唯有夜里,他固执地打地铺睡在她床下,保持着最后的距离,却在她做噩梦惊喘时,第一时间惊醒,隔着被子轻拍她后背,低声哄:“别怕,我在。”
日子流水般过,转眼月余。沈戟的伤好了七八,身上的气势也一日比一日凌厉。偶尔沉思时,眉宇间凝着的杀伐冷厉,会让林溪心惊肉跳。
她隐约猜到,他绝非普通人。
该来的终究来了。
那日黄昏,夕阳如血。一群黑衣人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座小小的院落。个个身形矫健,目光沉肃,身上带着久经沙场的血腥煞气。
林溪正坐在院里择菜,吓得一把扔了菜篓子,脸色煞白地看向刚从河边挑水回来的沈戟。
沈戟放下水桶,几乎是下意识地侧步,将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像淬了冰的刀锋,周身散发出一种林溪从未见过的、令人胆寒的气势。
为首的黑衣人上前一步,目光激动地扫过沈戟的脸,随即单膝跪地,抱拳垂首,声音因压抑的兴奋而微微发颤:
“属下等,恭迎镇北将军归位!”
“将军”——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得林溪耳边轰鸣,手脚瞬间冰凉。
镇北将军…那个传说中战功赫赫、用兵如神,却在数月前一场惨烈大战中下落不明、据说已然殉国的…战神?
她捡回来的,竟是这样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骗局结束了。他不再是她的“沈戟”,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而她,只是一个骗了他的农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