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操。” 他低骂一声,猛打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后视镜里只有空荡荡的后座,可那股脂粉混合着霉味的气息,却越来越浓,像是有人刚在车里打翻了一箱过期的香粉。他摸出矿泉水灌了两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口的闷堵。

县道旁的路牌歪斜着,铁皮被风雨啃得锈迹斑斑,“落雁村” 三个字只剩轮廓,底下用红漆写的 “3km” 早已斑驳,红漆顺着铁皮的褶皱流淌,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林渊下车时,脚踝被没过膝盖的狗尾草缠住,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得像贴了块冰,顺着皮肤往里钻。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他踢开草叶,看见几只肥硕的潮虫正从一具动物骸骨里爬出来,那骸骨已经被啃得只剩白骨,眼窝处却沾着撮黑色的毛发,像是人的头发。

“后生,命要紧,别往前走了。”

二八大杠的车铃声从身后传来,叮铃铃的,在寂静的山路上格外刺耳,像送葬队伍里的铃铛。林渊回头,看见个穿蓝布褂的老头蹬着自行车,车筐里堆着黄纸元宝,用红绳捆得整整齐齐。老头的脸皱得像颗干枣,眼睛却亮得惊人,浑浊的眼珠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石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铜镜盒子。

“您知道落雁村?” 林渊迎上去,注意到老头车后座捆着柄桃木剑,剑鞘上的红绳已经褪色成灰粉色,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能看见几道深深的划痕,像是砍过什么坚硬的东西。“我找我叔叔,他三个月前去那儿收古董,再也没回来。”

老头猛地捏紧车把,车筐里的元宝哗啦啦掉出来几个,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林墨?” 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戴个黑框眼镜,总爱揣着个放大镜的那个?左眉骨上有颗痣?”

林渊心头一震:“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 老头啐了口唾沫,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浓痰,痰里混着半颗发黑的牙齿。“他上个月还在我这儿买过黄纸,说要去戏台拜‘角儿’。” 他突然压低声音,往林渊手里塞了张皱巴巴的符纸,符纸边缘发黑,散发着烧焦的味道。“这村十年前就死绝了,晚上唱戏的不是人,是坟里爬出来的戏班子。你叔叔…… 怕是已经成了他们的‘新角儿’了。”

话音刚落,车后座的桃木剑突然绷断红绳,“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断成三截。断面处渗出暗红的汁液,像在流血,顺着路面的沟壑流淌,很快就渗入了泥土里,只留下几道深色的痕迹。老头脸色骤变,皱纹里的肌肉都在抽搐,他蹬着自行车就往回窜,二八大杠的链条发出急促的咔嗒声,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弯道尽头,只留下句被风吹散的话:“初七别去…… 会被拉去当虞姬……”

林渊捡起断剑,断面的 “血” 沾在指尖,带着股铁锈味,还有淡淡的腥气。他掏出手机想给老李发消息,屏幕却自动亮起,弹出张老照片 —— 二十几个穿戏服的人站在戏台前,最中间的花旦描着细长的眼线,眼角微微上挑,眉眼间那股妖冶劲,竟和镜中鬼脸有七分相似。她手里拿着支银质的烟袋,烟嘴处还沾着点暗红的胭脂。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是十年前,正是老头说的 “死绝了” 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