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将那只铜铃举到冰冷的雨水中,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一个看似摇晃,实则蕴含某种特殊韵律的动作。
没有声音发出。
预期中的清脆铃响并未出现。
但下一秒,我们脚下那口巨大、沉重、看似浑然一体的青铜椁,却突然自内部传来一声清晰无比、令人牙酸的机械摩擦声——“咔!”
椁盖与椁身之间,竟然自己裂开了一道寸许宽的缝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从内部推开了它!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抽气声、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雨声里。
探照灯的光柱疯狂扫向那道缝隙,似乎想看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陈九爷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倒退了两步,脸上血色尽褪,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惶的神色。
他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铜铃,仿佛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你什么时候……你碰过我书房里那个上了三重锁的紫檀木柜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没碰过你的任何东西。”
我慢慢拄着地,借助右腿的力量,拖着那条废腿,一点点从泥泞中站起身。
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我站得摇摇晃晃,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是您父亲,陈老掌灯,二十年前进入‘地眼’之前,亲手把它交给我的。”
“放屁!”陈九爷失态地大吼,但眼神里的慌乱却出卖了他,“我爹二十年前就死在下面了!你那时还是个裹在襁褓里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可怕的传说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知情人。
二十年前,陈老掌灯带队探索凶名赫赫的“地眼”,队伍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唯独传说,有一个婴儿被神秘地带了出来。
而陈老掌灯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句疯话,开始在几个老辈人物中间低声传诵:“铃响椁开,子弑父,兄食弟。”
而我,陆沉,正是二十年前那场惊天事故中,官方记录里唯一被找到的、活着的“东西”——一个说不清来历的婴儿。
雨更大了,砸在人脸上,生疼。
我盯着他,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清晰地穿透雨幕:“现在,轮到你了。陈九爷。”
——我挖的不是墓,是你们精心掩埋了二十年的血淋淋的罪。
2.泥里的光
我叫陆沉。 沉沦的沉。
这名字是我自己能记事以后,翻了好几天字典自己改的。
原来我叫陆三,因为当年救援队从塌方的泥土和尸堆里扒拉出活物时,我是第三个被拖出来的。
村里的接生婆老说我命格奇硬,是“破军坐命,刑亲克友”,落地就克死了爹娘,没几年又克没了收养我的老猎户爷爷。
到了七岁那年,全村人联名把我赶出了祠堂,老族长用烟杆指着我,说我是“地眼”跑出来的祭品,身上沾着阴间的债,迟早要把整个村子都拖进地底陪葬。
可他们不知道,也从没人想过问一句:为什么我能活下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不是灾星,我只是……能听见一些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不是幻觉。
是真的声音。
像极北之地的寒风刮过万年不化的冰川裂缝,像冰冷的水珠持续不断地滴落在空无一物的青铜鼎腹,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