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她于金殿之上,言之凿凿,称沈家掌握的暗卫编制冗余,耗费巨额国帑,且独立于兵部之外,恐有拥兵自重之嫌,怂恿萧彻削减编制,纳入兵部管辖。
又一日,她呈上一份名单,上面皆是曾上书支持我垂帘、或对萧彻专权流露过不满的御史言官,指其“星晦暗,于国不利,易引来灾祸”。 萧彻竟几乎一一照办。 削权,流放。曾经的朝廷重臣,转眼零落成泥。
朝堂之上,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投向慈宁宫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怜悯,乃至悄然划清界限的疏远。 紧接着,北疆传来小股突厥骑兵扰边的消息。萧彻决定携苏玉璃亲自巡视,意图以“神女”之威,震慑蛮夷,巩固边防。
他们“凯旋”那日的庆功宴,极尽奢华。苏玉璃坐在萧彻下首,一身灼目的红衣,金线绣着鸾鸟,明艳逼人,几乎压过了我这正宫太后的风头。 酒过三巡,她忽然起身,端着一杯酒,袅袅婷婷走到御阶之下。 “此次北疆之行,蛮夷望风而逃,全赖王爷神威,三军用力。玉璃借花献佛,敬王爷一杯,敬我大胤铁骑一杯!”
她一饮而尽,赢得满堂喝彩。 随即,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珠帘之后:“只是这宫廷乐舞,看了多年,虽则华丽,却也难免觉得有些乏味。听闻太后娘娘昔日一曲《惊鸿》动京城,先帝在时也常赞不绝口。不知玉璃今日可有荣幸,恳请娘娘抚琴一曲,以助酒兴,让我等凡俗之人,也领略一番母仪天下的风华?” 满场死寂。落针可闻。 先帝在时,最爱听我抚琴。先帝去后,我已多年不碰琴弦。
她这是要将我当作取悦宾客、甚至取悦她的乐伎!其心可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包括珠帘后幼帝不安的、求助的视线。 萧彻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眼帘低垂,唇角似笑非笑,闭目不语,似是默许。
殿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我缓缓起身,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唇边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既然璃郡主有此雅兴,盛情相邀,哀家便却之不恭了。只是多年未操琴,手生得很,若有错漏,诸位卿家勿要见笑。” 宫人抬上我昔日常用的焦尾琴。
我净手,焚香,指尖轻拨,淙淙琴音流泻而出,正是那曲《惊鸿》。曲调婉转,时而高亢如鹤唳九天,时而低回如幽咽泉流。 席间众人渐渐沉浸其中。 就在乐章将至最高潮,象征惊鸿一飞冲天之时,“铮——”的一声刺耳锐响,琴弦骤然崩断! 美妙的乐音戛然而止。 满堂皆惊,窃窃私语声起。
苏玉璃掩口,发出轻轻的惊呼,随即露出一丝惋惜又带着了然的轻笑:“呀,真是可惜了。这……看来这琴,亦通灵性,知时宜呢。”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看着那根断弦,心中冰冷一片,面上却依旧平静,缓缓道:“是啊,琴亦知时宜。看来哀家确实久疏此道,扫了郡主的兴了。陛下倦了,摆驾回宫。”
4 毒手暗伸
回到慈宁宫,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 我摊开手,指尖被断弦划出的血珠,正一点点渗出来,染红了凤袍袖口繁复的金线绣纹。 胡嬷嬷一边心疼地替我清洗上药,一边低声咒骂:“天杀的狐媚子!欺人太甚!王爷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任由她如此作践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