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东西贵,别省着,吃饱饭。”她声音沙哑,眼睛红肿,似乎一夜未睡。她帮我理了理衣领,手抖得厉害。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心里像堵着一团乱麻。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我几乎要心软了。
但十几年的恨意早已根深蒂固。
我硬起心肠,挣脱她的手,只说了一句:“我走了。”
没有告别,没有回头。
我大步流星地走下那条熟悉的山路,把那座破败的老屋,把那个让我爱恨交织的奶奶,把我所有的痛苦童年,统统甩在身后。
山风吹在脸上,带着雨丝的凉意,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残忍的自由。
我以为,我终于逃离了。
4 疏离的岁月
大学生活光怪陆离,对我来说是另一个世界。
我努力适应着城市的一切,努力学习,努力打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样。
我很少回家。
寒暑假也总是找借口留在城里打工。
电话一周打一次,通常是打给邻居,让他叫父亲来接。
父子间的对话干巴巴的,无非是“钱还够吗”、“嗯”、“注意身体”、“知道了”。偶尔,我会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奶奶小心翼翼的声音:“晓溪啊……”
我总是立刻打断她:“我挺好,没事挂了。”然后迅速掐断电话,仿佛这样就能切断与那座大山的最后联系。
她托进城的乡亲给我带过东西:一罐她腌的咸菜,一双手工做的布鞋,几件织得歪歪扭扭的毛线衣。
同学们好奇地围观,开玩笑说:“林晓溪,你奶奶可真疼你。” 我只是尴尬地笑笑,把那些土气的东西塞进柜子最底层,从未穿过。
我觉得它们身上带着山里的土腥味和贫穷的气息,与我努力想要融入的城市格格不入。
大二那年冬天,邻居打来电话,说奶奶病了,咳得很厉害,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嘴里一直念叨我的名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一丝慌乱掠过。
但很快,这丝慌乱被一种莫名的怨愤覆盖了。 “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我硬着心肠对电话那头说,“你让我爸送她去卫生院看看,钱我下次汇回去。”
挂掉电话,我心神不宁了好几天。
但城市的喧嚣和学业的压力很快淹没了这份不安。
我给自己找理由:她身体一直还行,不会有事的。
也许只是装病想骗我回去。
后来得知,那次奶奶病得很重,是邻居实在看不过眼,凑钱送她去了卫生院,才捡回一条命。
父亲几乎没管她。
我知道后,内心有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更强的情绪掩盖:看,这就是她应得的报应。如果不是她,这个家不会散,我不会没有一个可以依靠和牵挂的家。
我和故乡唯一的联系,似乎只剩下每月定时汇回去的生活费——主要是给父亲,但我知道,其中大部分最终都变成了父亲的酒钱,少部分支撑着奶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