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像穿透了二十多年的时光，直直地看向林薇。
“我没用任何办法。我也没给阿姨用过任何不该用的东西。”
林薇想打断她，想继续维持自己审判者的姿态，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张阿姨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场，完全变了。
“阿姨对我好，信任我，不是因为别的。”张阿姨的声音很稳，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是因为，她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心里，总是愿意相信人，愿意对人好。”
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林薇，仿佛要透过她如今精致却扭曲的面容，看清她过去的模样。
“林姐，您是不是早就忘了？”她轻轻地问，语气里没有疑问，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陈述。
“您还认得我吗？”
林薇皱紧眉头，不耐烦和一种莫名的心慌交织在一起。“我怎么会认得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阿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却锋利如刀的笑意。
“二十三年零四个月以前，在城西老棉纺厂那片的职工楼里，林家。当时林家阿姨，也就是您母亲，生病卧床需要人照顾。您家里，请了一个从乡下来的小保姆。”
一些模糊的、被岁月深埋的碎片，似乎被这句话撬动了一下，但林薇拒绝去深想。她只是更加烦躁：“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
“那个小保姆，干活很勤快，生怕主家不满意。可是有一天，林奶奶——您当时未来的婆婆送来一只老式的、分量很足的金手镯，说是给您的见面礼。您很喜欢，放在梳妆台上看了又看。”张阿姨的声音平铺直叙，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可是第二天，那只金手镯，就不见了。”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一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强硬地撕开时间的封条，撞进她的脑海。是的，是有过那么一只镯子……后来……
“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是在那个小保姆装换洗衣服的破编织袋底下，找到了那个包着镯子的小手绢。”张阿姨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她的眼睛，像一口深井，藏着无尽的凉意。“您当时，刚大学毕业，穿着漂亮的裙子，指着那个吓傻了、浑身发抖的小保姆的鼻子骂……”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句刻在林薇记忆深处、却也早已被她遗忘的话：
“您骂她：‘乡下人就是手脚不干净！穷疯了！看着就一副贼相！’”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记起来了！那个又黑又瘦、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小丫头……
张阿姨向前微微迈了半步，目光像钉子和钉子一样，把林薇钉在原地。
“您不顾您母亲虚弱的劝阻和疑问，当天下午就把那个小保姆所有的东西扔出门外，把她也赶了出去。工钱一分没结，还说要报警抓她。”
“那个小保姆，在你们家楼下哭了一夜，没人理她。她觉得天都塌了，背着偷东西的恶名，在这城里根本活不下去。”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薇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她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沧桑、眼神却锐利的女人，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她浑身发冷。
张阿姨盯着她，终于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林姐，您好好看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