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平静,这种近乎死水的平静,似乎意外地激怒了他。
傅承聿嘴角那点虚假的、嘲讽的笑意倏地消失,眼神骤然阴鸷下来,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猛兽。
“认真的?”他猛地凑近,带着威士忌气息的热气喷在她脸上,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以为自己的颧骨就要碎裂,“你以为离婚是你想提就提的?嗯?谁给你的胆子?”
他靠得太近,呼吸间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凛冽雪松气息,这曾经让她迷恋至死、心甘情愿沉沦的味道,此刻只让她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欲呕。
“除了爱我,”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捅进她心窝最软烂、早已血肉模糊的那处,“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离婚?嗯?”
江心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透明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十年。
整整十年。
她像个最虔诚也最愚昧的信徒,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满心满眼都是他,燃烧自己所有的光和热,只求他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暖。他创业初期被人围堵在暗巷,是她毫不犹豫冲上去替他挡了那记要命的钢管,肩胛骨裂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阴雨天至今还会酸疼钻心;他遭对家绑架,命悬一线,是她拼着命不要,找到地点,疯了似的冲进去,替他挨了那颗擦着心脏过去的子弹,后背留下 forever 的狰狞疤痕,几次在ICU门口徘徊。
她倾其所有,赌上青春、健康、乃至生命,只求他能回头看她一眼,能信她一次。
可原来,在他眼里,这一切,连同她整个人,都只浓缩成一句轻贱的、被他用来肆意羞辱的——“除了爱我”。
而她这份深入骨髓、赔上一生的爱,如今成了他踩踏她、禁锢她、嘲笑她最理所应当的武器。
抵不过林薇薇回国后,依偎在他怀里,梨花带雨的一句“承聿,当初是江心拿钱逼我离开你的,她找人羞辱我,说我配不上你……我太害怕了,才不得不走……”
只这一句,甚至不需要任何证据,就彻底判了她死刑,将她十年付出钉死在“卑劣”的耻辱柱上。
胃里的绞痛越来越凶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疯狂攥紧、扭转,冷汗瞬间浸湿了她鬓角的碎发,后背也沁出冰凉的汗意。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和体面。
“资格?”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声音飘忽得像窗外即将融化的雪沫,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虚无,“傅承聿,我的资格……就是不爱你了。”
她看着他陡然变得错愕又难以置信的眼睛,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像是在宣读自己的死亡证明:“我不爱你了。所以,放我走。这傅太太的名分,你要留给谁,就留给谁。”
“不爱?”傅承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松开她,猛地直起身,胸腔震动,发出低沉却毫无笑意的笑声,充满了荒谬感,“江心,你的爱可真够廉价的!说收就收?十年?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