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尔在演武场碰见,还能过上几招。他骂我“泼辣”,我嗤他“废物”。

有次我新学了一招回马枪,趁他不备将他挑落马下,他躺在沙地上愣了片刻,随即跳起来嚷嚷:“耍诈!林笑你耍诈!”

“兵不厌诈,谢将军。”我挽了个枪花,得意地挑眉。

他扑上来要抢我的枪,我俩毫无形象地在沙地里扭打成一团,直到被闻讯赶来的老管家咳嗽着打断。

有时被他那群狐朋狗友拉去喝酒,席间总免不了起哄。他总会勾着我脖子,醉醺醺地显摆:“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林笑!以后…以后谁欺负她,就是跟我谢珩过不去!”

我通常在他熏晕我之前,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脑袋推开。

也有不长眼的试图打探:“将军,那沈姑娘…”

话没说完就会被谢珩用鸡腿塞住嘴:“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扫兴!”

边境不大太平,小股流寇骚扰不断。谢珩渐渐忙起来,常宿在营中。我也乐得清静,偶尔偷溜出城跑马,或是研究爹爹严禁我碰的兵法布阵图。

期间见过沈知意几次。一次是在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她坐在一群贵女中间,柔弱如蒲柳,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男宾席首的谢珩。谢珩正与我爹说话,神色恭敬,没往那边瞧。

她起身敬酒时,裙摆被案脚绊住,一个趔趄,酒水泼了大半在谢珩袖上。她顿时红了眼眶,连声道歉。谢珩摆摆手,浑不在意:“无妨,正好这酒我不爱喝。”

另一次是在寺庙后山。我嫌宴席沉闷,偷溜出来透气,却见她和谢珩站在一株桃花树下。她仰着头,眼里泪光盈盈:“…珩哥哥,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可是…”

谢珩退后半步,语气是罕见的严肃:“知意,你永远是我妹妹。以后这话不要再提,于你名声有损。”

我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心里那点微妙的别扭,散了。

直到那日黄昏,烽火台狼烟冲天而起,战鼓声震动了整座京城。

不是流寇。是北狄主力,绕开了边防重镇,如黑色潮水般直扑防卫相对薄弱的京城门户——雍州城。

兵临城下。

谢珩是半夜回来的,一身风尘仆仆,玄色铁甲上凝着夜露寒霜。他径直闯入我的书房,我正在沙盘前推演,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烛火跳跃,他眼底布满血丝,嘴唇干裂,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不见半分平日里的嬉笑。

“笑笑,”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手指冰凉,“兄弟,替我守个城。”

我心头猛地一撞,抬眼看他。

“雍州若破,京城危矣。我必须率轻骑绕后,端了他们的王帐。但城里不能乱,需要有人坐镇,稳住军心民心。”

他语速极快,目光灼灼,似有烈焰在烧,“满朝文武,我能信、敢信,且有本事撑到我来援的,只有你。”

他解下自己的玄铁鳞甲,不容分说地披在我身上。甲胄沉重,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战场上带来的淡淡血腥气。

“等我回来。”

他没有问我行不行,就像我从未怀疑过他能否成功。

这一刻,没有青梅竹马,没有怨偶夫妻,只有托付后背的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