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砚的车刚过镇口的石桥,引擎就莫名顿挫了两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了似的。雨丝细而密,打在车窗上晕开暗痕,像老照片上褪不去的污渍。他降下车窗,一股混杂着腐叶、青苔和劣质香灰的气息涌进来,呛得他猛咳——这味道比三年前更浓了,像是整个青瓦巷都泡在阴潮的水里,连骨头缝里都渗着霉味。

青瓦巷口的老槐树歪歪扭扭地立着,枝桠光秃秃的,去年冬天的断枝还挂在上面,黑褐色的树皮爬满霉斑,远远看去像个佝偻的老人,枯瘦的手指正死死盯着他。巷子里的老房子挤挤挨挨,木窗棂蒙着薄灰,有的窗户纸破了洞,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响,像有人躲在里面哭。

“阿砚,先去叔公屋。”副驾上的堂哥林伟声音压得低,指节因为攥紧方向盘泛白,“老爷子这几天醒着的时间少,昨天还喊你名字,说等你回来‘救林家’。”

林砚“嗯”了声,把车停在巷尾的晒谷场。刚推开车门,鞋底就踩进一层黏糊糊的泥,泥里混着不知名的碎骨,硌得他脚底发疼。他低头看了眼,碎骨泛着青白,像是小动物的,可青瓦巷早就没人养牲口了——去年冬天,林家最后一头猪半夜惨叫着撞开猪圈门,第二天在乱葬岗找到时,尸体已经被啃得只剩骨头,骨头上还沾着暗红色的黏液,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叔公的屋在巷子最里头,两扇朱漆木门褪得发白,门楣上挂着的红灯笼裂了道缝,里面的烛芯早就烂成了灰。堂嫂端着碗黑褐色的汤药从屋里出来,见了林砚,眼神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碗沿的药汁滴在地上,瞬间被泥土吸进去,留下一个深色的印子。“叔公在里屋等你,”她的声音发颤,“你……进去吧,别问太多。”

里屋的光线暗得吓人,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放在床头,灯芯上结着厚厚的灯花,映得叔公的脸蜡黄如纸。老人躺在床上,呼吸轻得像游丝,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老树根一样缠在枯瘦的皮肤上。可当林砚走近时,叔公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诡异的亮,枯瘦的手猛地抓住林砚的手腕,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

“阿砚,林家要完了。”叔公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咳意,“你大伯上上个月摔断腿,不是意外——他在自家院子里走,脚下突然滑了,地上连点水都没有;你堂妹高考,明明估分能上一本,结果成绩出来差了三十分,答题卡上的名字都糊了;还有你小侄子,上个月突然发烧,烧到四十度,医院查不出毛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哭,哭到嗓子哑……”

林砚想开口说这是巧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自己这三年的遭遇:在城里换了三个公司,每个公司都在他入职后不久出问题——第一个老板卷款跑路,第二个公司失火,第三个团队解散。上个月他租的房子水管爆裂,把楼下淹了,赔了半年房租。难道真像叔公说的,是林家的气运散了?

“我找了先生算,”叔公凑得更近,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照出深深的皱纹里嵌着的泥灰,“先生说,林家的气运被‘东西’缠上了,要破局,得靠你——给你订门亲事,对方‘家世’好,能镇住晦气,还能帮你旺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