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另一部分?

荒谬感再次压倒性地涌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我喃喃道,手臂因为长时间紧绷而酸软,花瓶的重量不断下坠。

“疯的是谁?”亚瑟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是相信家人从未离开、并终于等到团圆的我们,还是那个坚信至亲早已化为枯骨、宁愿活在冰冷谎言里的你?”

他再次向前迈步。

“放下吧,艾伦。欢迎回家。”

“别过来!”我尖叫着,恐惧压垮了最后一丝理智,我猛地将手中的花瓶朝着他们掷了过去!

我没有瞄准谁,只是绝望地想要砸碎这令人窒息的假象。

黄铜花瓶带着风声飞过客厅。

他们没有躲。

花瓶径直飞向他们身后的壁炉架,砸在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上——那是我童年时最喜欢的玩具,母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清脆的碎裂声炸响。

陶瓷娃娃被砸得粉碎,碎片四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父亲、母亲、亚瑟,甚至包括艾米丽,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壁炉架上那堆碎片。

他们脸上的那种悲悯的、平静的、试图说服我的表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僵硬的、近乎非人的凝视。

房间里的光线似乎也暗了下来,壁炉的火光不再温暖,反而投下跳跃扭曲的阴影。那股若有似无的食物香气消失了,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极其微弱的、像是旧物腐朽和消毒水混合的……熟悉的气味。

母亲缓缓转过头,看向我。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丝毫温度,甚至没有了刚才伪装出的悲伤,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

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平直得没有任何起伏,像一段坏掉的录音:

“为什么……”

“……要打碎它呢?”

4

那股微弱的、混合着腐朽和消毒水的气味,在陶瓷娃娃碎裂的瞬间,骤然浓烈起来。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不再流动。壁炉里的火焰还在跳动,但光却变得粘稠而晦暗,像一层油腻的膜,覆盖在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脸上。

父亲、母亲、亚瑟,还有艾米丽。他们齐刷刷地转向那堆碎片,然后又缓缓地,极其同步地,将目光移回到我身上。

冰冷的凝视。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之前伪装的悲伤。只有一种非人的、空洞的审视。仿佛我刚刚破坏的不是一个玩具,而是某个至关重要的、维持着眼前这一切的脆弱平衡。

母亲朝前走了一步。她的动作有些微的……滞涩,像是关节没有上好油的人偶。

“为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语调起伏,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要打碎它呢?”

这不是询问。这是宣判。

我后背紧紧贴着门板,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刺入皮肤,却无法缓解我浑身滚烫的战栗。恐惧攥紧了我的喉咙,但我心底某个角落,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却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