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那点怜惜迅速褪去,一种更接近原主本性的、带着几分玩味和冷厉的东西浮了上来。
江南轻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主动凑近,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慢慢描摹他清晰的下颌线条,感受着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归期?”她重复着这两个字,语调慵懒,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像毒蛇吐信,“想念东越的风土了?还是想念……你那位派了不少人来看望你的父皇了?”
泽霖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江南的手指滑到他微凉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欣赏着他强自镇定下细微的颤抖。
“不过霖儿啊,”她俯身,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呵气如兰,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淬着冰冷的寒意,“在想着回去之前,不如先猜猜……你父皇派来的那些‘问候’,昨夜想来给本妻主请安的那些暗卫,现在……”
她刻意拉长语调,红唇勾着最艳丽的弧度。
“……还剩下几个活口?”
话音落下的刹那,泽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那层伪装的柔弱假面瞬间碎裂,露出底下真正的惊骇与无法置信。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发起抖来,看向江南的眼神里第一次充满了近乎惊惧的情绪。
成功了。震慑到位。江南正心下稍定,准备欣赏他彻底溃败的表情。
然而,就在她目光掠过他因震惊而略微移开的肩膀,扫向枕头下方时——
一抹极淡的、与丝绸软枕截然不同的金属冷光,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视线。
就在他枕头的边缘,因为两人方才的动作微微下陷,露出一角极短的、样式古朴却异常锋利的匕首柄。它被巧妙地藏在软枕的褶皱之下,若不是这个角度,绝难发现。
江南周身那点刚刚升起的、带着碾压意味的慵懒笑意,瞬间冰封在脸上。
她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真正彻底冷了下来。
寝屋内,熏香袅袅,甜腻依旧,却陡然间变得杀机四伏。
她看着泽霖那张惨白却依旧俊美的脸,看着他眼中尚未褪尽的惊惧,再看看那抹幽冷的寒光。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沉沉压在心口。
江南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还停留在他耳畔的手。
四目相对,她在他急剧收缩的瞳孔里,看清了自己此刻冰冷探究的眼神。
呵。
这哪里是什么任人拿捏、只盼归期的柔弱质子。分明是一条随时准备反击的毒蛇。
空气凝滞得能捏出水来。
那抹金属的冷光,像一根冰针,猝然刺入江南的眼底,也将她刚刚升起的、那点属于现代灵魂的不知所措和廉价同情彻底钉死在原地。
枕下藏刀。
在一个女尊王朝权臣之女的床榻上,在一个刚刚被“临幸”、看似柔弱无助的敌国质子枕下。
江南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真正冷透,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
原主记忆里那些关于泽霖的零碎片段——东越尚武,皇子皆习骑射;他虽为质,言行却从不卑亢;甚至昨夜…他某些瞬间下意识的反应,力道和位置都精准得不像全然被迫——此刻全都呼啸着涌来,拼凑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
她脸上那点玩味的、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就冻结在了唇角,显得有些僵硬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