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的那天,我把两个孩子送给了农户。
他们哭喊着骂我毒妇,说永远恨我。
当年我救下那个穷书生时,他说会用一生报答我。
结果他设计毁我清白,夺我嫁妆,让他母亲日日折磨我。
就连孩子,也亲近他的白月光,视我如仇敌。
我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烂在后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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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的白幡还在风中扑啦啦地响,纸钱灰打着旋往人身上粘。
我穿着粗麻孝衣,看着那一双儿女,承恩和念婉,他们像受惊的小兽般偎在婆婆王氏身边,用那种掺杂恐惧和憎恨的眼神瞪着我。
真好,他们终于和他们的父亲一样,成了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娘,祖母说,是您气死了父亲。”十岁的承恩说话已经有了他父亲那股子迂腐刻薄的调子。
八岁的念婉抽抽噎噎地学舌:“您是坏女人……您不让月姨来见父亲最后一面……”
月姨。林月儿。宋砚心尖上的那抹白月光,这两个孩子私下里不知认了多少回的“母亲”。
心口某处早已结痂的旧伤又被这稚嫩的声音捅了一下,不疼,只是麻木的恶心。
我慢慢站起身,膝盖因久跪发僵。
“收拾你们的东西,跟我走。”
王氏猛地扑过来,尖利指甲几乎戳到我脸上:“你敢!你想把我孙子孙女带到哪里去?你要害死他们吗?你个毒妇!”
承恩和念婉立刻死死抱住王氏的腿,对着我龇牙:“我们不走!我们要陪祖母!你是坏女人!”
看,多像。那眉眼,那神态,那不分好歹、恩将仇报的根子,和他们父亲一模一样。
我极轻地笑了一下。
门外停着一辆破旧青篷马车。我没理会王氏声嘶力竭的咒骂和孩子们惊恐的哭喊,一手一个,几乎是拖着将他们塞进了马车。
马车颠簸着驶出城门。一路上,承恩和念婉的哭声就没停过,骂我是“毒妇”,骂我“不得好死”,说永远恨我。
我闭着眼,听着。这些话,这些年,我早就听惯了。
车停在一个穷困农户院前。土坯墙茅草顶,一个穿打补丁衣裳的农妇搓着手,忐忑不安地站着。
我把两个孩子推到她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小袋银子塞进她手里。
“他们的死活,从此与我无关。”
农妇捏紧钱袋,看了看两个细皮嫩肉的娃娃,浑浊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重重点头。
承恩终于意识到我要做什么,扑上来撕打我的裙摆:“娘!娘我错了!别扔下我们!娘——”
念婉吓得只会嚎啕大哭。
我掰开承恩的手指,他的指甲在我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我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平静地说:“记住,是你们先不要我的。”
转身那一刻,身后是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那句刻骨的“我们永远恨你!”。
风吹在脸上,干涩得很。我抬步上了马车,一次头也没有回。
回城的路上,天色沉了下来。马车摇晃着,像十年前载着我驶向宋家花轿的那一顶。
也是这样一个阴沉的天。那时我还是永昌侯府的嫡女卫缨,外公是镇国大将军,有光明坦荡的未来,有那个总是把最好玉佩塞给我的竹马沈诀。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就因为那个雨夜,我心软收留了在侯府门外躲雨、衣衫单薄却眼神清亮的穷书生宋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