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上首的族老太爷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胡子发抖,“丢人现眼!丢尽了宋家的脸面!”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林月儿和面如土色的马婆子,又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愧疚:“砚哥儿媳妇……委屈你了。”
我垂下眼,掩去眸底冰冷的光,声音低哑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卫缨不委屈,只是亡夫做出此等丑事,卫缨无颜面对宋氏列祖列宗,更无颜再掌管家业。求叔公长辈们做主,允许卫缨……归宗离去。”
这话一出,满场皆惊。
归宗?那就是要和离?甚至自请下堂?
族老们面面相觑。宋家如今这烂摊子,全指着卫缨的嫁妆撑着,她若走了……
“不可!”另一个族老急忙开口,“砚哥儿虽糊涂,但你终究是宋家妇,承恩和念婉还需你抚养……”
“抚养?”我抬起泪眼,看向被婆子带来、躲在廊下偷看、已吓得呆住的承恩和念婉,“他们……自小亲近祖母,与我这母亲离心……如今更是视我如仇寇。我如何抚养?”
我惨然一笑:“罢了,强留无益。至于家业……”
我目光扫过那本账册,扫过面无人色的林月儿,扫过惶惶不安的族老。
“既然这位林姑娘口口声声怀着宋家唯一的‘男丁’,”我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那这烂摊子,这养外室欠下的债,不如就留给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吧。也算全了亡夫最后一点血脉。”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这令人作呕的场面,转身一步步走向内院。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爆发出族老们气急败坏的呵斥、马婆子绝望的哭嚎、林月儿尖利的辩解、以及人群更加沸腾的议论。
“疯了!真是疯了!” “这烂摊子谁接谁倒霉!” “那外室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不是野种呢!” “这卫氏是真狠啊……这是要甩手不管,让他们狗咬狗啊!”
声音渐渐被抛在身后。
我走回冰冷的房间,关上房门,隔绝了所有喧嚣。
常嬷嬷悄无声息地出现,递上一杯热茶。
“小姐,族老们怕是顶不住压力,那外室和她肚子里的,终究是隐患。”
我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了眉眼。
“隐患?”我轻轻吹开浮沫,“那就拔了。”
族老们终究没敢真让林月儿和她肚子里那团“肉”接手宋家这烂摊子。
账本摊在眼前,窟窿大得吓人,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印子钱。宋砚死了,王氏病得只剩一口气,两个嫡出的孩子年纪又小,唯一能填这窟窿、稳住债主的,竟只剩下我。
几位老太爷关起门来吵嚷了半日,最终,那位辈分最高的叔公被推出来,带着一脸尴尬又强装的威严,来找我“商议”。
“……卫氏啊,宋砚混账,委屈你了。族里决计不会让那等污糟玩意儿玷辱门楣!”他先是义正辞严,旋即话锋一转带上恳求,“只是这家业……终究是砚哥儿留下的,承恩和念婉也还小,离不得母亲。你看……”
我坐在窗下,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叔公的意思,我明白。”我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可以留下打理,直到债清,或者孩子们成年。”
叔公眼睛一亮刚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