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宦官拿瓷瓶收雾,瓶壁立刻显出一张人脸,正是花匠自己,惨叫,却发不出声。

我看得腿直打哆嗦,差点坐地上。

这就是「花奴」,以心饲花,花以魂留影,影再回瓶,瓶供皇后赏玩。

我死死捂嘴,把呕出来的酸水咽回去。

阿阮若被搬来这里,她也会被逼着掏心……

我鼻子一酸,龙脑香的味道却忽然钻进鼻腔,冷得我一凛,方向对了,继续!

再往前,水廊尽头,一座白玉小桥,桥那边就是明堂基座。

可桥口守着一人,我没看错。

那是个女道士,云髻高飞,道袍绣牡丹,手里拂尘却是铁丝做的,每根丝都勒着小小倒钩。

她闭目,像在听花语。

我缩头,却听她轻笑:「杜惜花,出来吧,你身上都是土腥,藏不住。」

我僵住,她睁眼,瞳孔竟是竖的,像蛇。

她一步步过来,铁拂尘拖在地上,发出「呲啦啦」火花。

我往后退,脚跟抵住栏杆,再退就掉荷花池。

池水黑,月光打上去,像一缸墨汁煮人头。

女道士抬手,拂尘丝突然暴长,蛇一样缠向我脖子。

我闭眼,心说完了。

「咣。」

女道士回头,只见北面明堂顶,一道火光冲天,黑烟里裹着白鸽,扑啦啦飞过宫城。

有人大喊:「走水了!通天柱着啦!」

女道士脸色惨白,顾不得我,提气掠向明堂。

我瘫坐,冷汗湿透背,天助我也!

可转念心一沉:龙脑香在铜鹤嘴里,火一起,香若被烧枯,我拿什么救阿阮?

我咬牙,爬起就追。

一路乱成一团,太监、宫女、道士、金吾卫,鸡飞狗跳。

我趁乱钻到明堂下,抬头一看,吓呆了。

明堂,八边形,高三百尺,像一口巨棺戳天。

此刻,顶层一圈回廊全烧着了,火舔着铜瓦,发出青蓝妖光。

铜鹤立在檐角,被火烤得通红,鹤嘴下垂,一滴亮晶晶的东西正慢慢凝结,龙脑香!

香遇热熔化,鹤嘴成了滴壶,每一滴落地,火头「噗」地窜高丈余,像泼了油。

我心脏狂跳:得爬上去,接香!

可外壁光溜溜,无梯无栏。

正着急,脚边「当啷」一声,掉下一根铜链,原来是救火队抛的攀索。

我顾不得许多,抓链就上。

链烫手,手心「滋啦」冒油泡,我咬牙,手脚并用,像只烤蜘蛛。

越往上,风越大,火越烈,头发「噼啪」卷成灰,眉毛早没了。

眼里熏得泪狂流,泪落脸上,立刻被烤成盐痂。

我憋一口气,终于翻到顶层回廊,整个人滚进火里,衣服「哄」地着了。

我扑地压火,抬头找铜鹤。

鹤嘴离我两丈远,被火烤得滴速加快,香一落地,立刻被火卷走,根本接不住。

我急红眼,瞥见旁边挂只救火铜壶,里剩半壶水,一把拽下,把水壶往鹤嘴下一递。

「叮!」

第一滴龙脑香落进水里,瞬间凝成指甲大的晶丸,像冰魄。

我狂喜,刚想接第二滴,「咔嚓」一声,回廊梁断了,整片屋顶往下塌。

我抱壶滚到角柱后,抱着那根通天柱,像抱最后一根稻草。柱。

身雕九龙,此刻被火烤得龙鳞一片片翘起,锋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