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见雪幕里隐约来了一辆马车,车前挂两盏蓝灯笼,灯罩写「奉敕运灰」,
原来是宫里运炭渣的。
我眼珠一转,爬过去,钻进车底,双手双脚抱轴。
车动了,吱呀吱呀,碾过雪地,带我出宫。
我悬空吊在车底,雪片刀子一样割脸,却不敢松。
半路,车夫停下小解,我趁机滚进雪沟,听车夫骂道:「什么味?烤肉?」
我屏息,等他走远,才爬出来,辨方向,西市,在北。
我一路爬、走、滚,雪深没膝,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山上。
背后远处,宫门方向,忽然「轰」一声巨响,明堂彻底塌了,火柱冲天,把半夜映成白昼。
我回头,看见火柱里升起一缕黑烟,烟凝成虚影,冲我嘶吼,花母追来了!
我狂奔,跑过永安渠,渠水浮冰,我踏冰而过,「咔嚓」一声,冰裂,我掉进水里,我瞬间冻到心脏停拍。
我扑腾上岸,浑身结冰,却不敢停,继续跑。
终于,天边泛鱼肚白时,我看见了西市牌楼。「长安西市」四个大字,悬我头顶。
可西市也封了。
金吾卫把住街口,查腰牌、搜包袱,说「奉皇后敕,捉偷花贼」。
我躲在巷口,急得团团转,
硬闯是送死,可阿阮的身子越来越凉,像块小冰疙瘩,我心口都被她冰麻了。
正没辙,忽听身后有人小声说:「花匠哥哥,要药不?」
我回头,是个小乞丐,头大身细,像根豆芽,头发里插满干花瓣。
我警惕,他却伸爪子,掌心摊开,是一粒干瘪的「花种」,外皮裂口,露出里面细小牙,是「人牙种」,宋钰说过,黑市信物。
我低声问:「你知道『人皮卷』?」
小乞丐眨眼:「跟我来。」
他转身钻进狗洞,我犹豫,还是跟。
狗洞通西市下渠,渠水臭,漂死猫死狗,我屏住呼吸爬,爬到尽头,是一扇铁栅,栅上挂锁。
小乞丐从头发里摸出根铁簪,三拧两拧,锁开,他招手:「进。」
铁栅后,是长安最黑的市,「鬼市」。
渠顶悬无数小油灯,灯形是人头骨天灵盖,灌牛油,点绿芯,照得满渠幽绿。
两边摊,卖什么的都有:
人指甲编的扇、胎儿干做的簪、舌头晾成的干贝……空气里混着腐香、甜腥、药臭,闻一口就晕。
小乞丐带我左拐右拐,停在一幅旧帘前,帘上绣牡丹,花心被剜空,像骷髅眼。
帘后,坐着个老妪,脸被牡丹根缠满,根须钻进鼻孔、耳孔,像戴了层面具,只露嘴,嘴没牙,却镶着一粒粒小小牡丹籽,说话一颤,籽就发光。
「要什么?」
我掏遍全身,只剩铜钥匙「蕊」。
我递给她:「要返魂香方。」
老妪不接,却伸舌头,舌头是空的,像条管子,她用管舌吸口气,嗅我钥匙,忽然尖笑:「明堂蕊楼钥匙?好货。」
她手一抖,从牡丹根缝里,抽出一张薄卷,人皮卷,薄如蝉翼。
她把人皮摊在案上,用长指甲划:「返魂香,三味主药:一,花母泪;二,生人魂;三……」
她指甲停住,抬眼看我,「亲骨血。」
我愣住:花母泪?花母在塌楼,去哪找?生人魂?难道要我杀人?亲骨血?我低头看阿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