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沉:难道要我以血为引?
老妪似乎看透,阴笑:「花母泪,你身上就有。」
她指我胸口,我怀里,阿阮左眼那颗朱砂痣,滚烫,像粒小火炭。
老妪说:「那颗痣,是花母右眼碎片,被情所系,化泪成痣。你剜下它,便是花母泪。」
「那阿阮会瞎!」
老妪耸肩:「舍不得眼,就舍不得命。」
她伸手,掌心摊把薄刀。
我攥刀,手抖成筛,低头看阿阮。
小家伙似乎听懂,小手扒我指,轻轻摇头,泪从她左眼滚出,泪里裹着那颗痣。
我心疼到抽搐,却想起花母的巨口,想起百张人脸,想起雪火里我发的誓。
我咬牙,把阿阮捧出来,贴唇亲她额头:「阮,别怕,哥以后还你一只眼。」
我左手托着她,右手举刀,刀尖离那颗痣只剩一线。
「且慢!」
帘外,忽然一声喝。
我回头,只见一个女子掀帘进来,身披玄狐裘,内着道袍,腰悬金牌,上刻「太医署」三字。
她脸蒙轻纱,只露眼,眼梢一粒小痣,与阿阮那颗,如出一辙。
我愣住,女子却抬手,按住我刀尖:「我能救她,不剜眼。」
我警惕:「你是谁?」
女子掀纱,露出全脸,我当场跪倒:
是阿阮的生母,我的继母,柳氏!
十年前,她失踪,父亲说被流寇掳走,原来……
女子却摇头:「我非柳氏,我是太医署女官,名柳烟,奉皇后密令,研究『花奴』解药。」
她掏出一枚小小银匣,匣里是一节透明管,管内浮一滴乳白液,「这是『人魂晶』,从刚死花奴脑里提,能暂代生人魂。
三味主药,我替你凑两味,剩一味……亲骨血,仍需你。」
我急问:「要多少血?」
柳烟答:「全身换血一半,你可能会死。」
我笑:「死也认,只要阿阮活。」
柳烟点头,拉我帘后,那里竟有间小室,石床、铜盆、银刀、药匣,一应俱全。
她让我躺床上,拿刀划我腕,血「哗」地涌进铜盆,她边放边喂我参汤,怕我猝死。
我闭眼,感觉血一点点流,身体越来越冷,阿阮被放在我胸口,像给我盖了层人形冰被。
迷糊间,我听见柳烟低语:「花母未死,皇后已知你逃,正封城搜血,你换完血,得立刻出城,去敦煌,找『壁画囚』……只有画僧能补魂眼。」
我张嘴,却发不出声,眼前发黑,像掉进无底井。
最后一瞬,我怀里的阿阮动了,她小小手,按我唇,左眼那颗朱砂痣,忽然亮起,像一粒小火星,在黑暗里,照我一条血路。
第五章
我醒来的时候,听见「滴答、滴答」,像更漏,又像血落铜盆。
睁眼,头顶是青石壁,壁缝渗水,滴在我眉心,冰凉。
我坐起,却发现自己被扒得只剩一条犊鼻裤,躺在一张滑腻腻的石榻上,四肢被牛皮带勒紧,勒进皮肉,一动就「滋」出血。
胸口空落落的——阿阮不见了!
我疯狂扭动,铁链「哗啦」响,却挣不断。
石室无窗,只一盏油灯,灯罩是人头骨天灵盖,绿油油火舌舔出,照得满墙影子乱窜。
我嘶吼:「有人吗!」
回声撞壁,竟变成女子轻笑:「省点力气,血还没放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