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走出一人。
玄狐裘、道袍、金牌——柳烟!我急赤白脸:「阿阮呢?」
她抬手,掌心托银匣,匣盖打开,里面空空,原本那滴「人魂晶」没了。
她叹:「晶被抢了。」
我脑子「嗡」一声炸开:「谁?」
她没答,却转身,从暗处推出一座铜架,架上吊着个小小人形,阿阮!
她被铜丝勒住四肢,呈「大」字悬半空,左眼那颗朱砂痣被剜走,留一个黑洞,血已凝成黑痂,像朵干枯花萼。
我眼瞬间血红,嘶吼到破音:「我杀了你……!」
柳烟却摇头,抬手,把一粒小小红丸塞进阿阮嘴里,红丸化雾,雾凝成一颗假眼珠,暂堵血洞。
她回头看我,目光复杂:「杀我无用,剜她眼的,不是我。」
我喘如牛:「那是谁?」
她抬下巴,指向我身后。我扭头,石室壁竟嵌一面铜镜,镜里映出另一张石榻,榻上躺着个女人,凤袍、金冠、左脸戴半张牡丹花面具,露出的右眼,眼角一粒朱砂痣,与阿阮那颗,一模一样!
我当场石化,喉咙里挤出破碎音节:「皇……皇后?」
柳烟声音像锈钉划镜:「是,也是你亲姐,武盈。」
我五雷轰顶。记忆像被铁钩拽回十五年前。
那时,我还叫武惜花,父亲武暨,太宗族侄,因卷入李希谋反案,被流放岭南。
母亲难产死,父亲带我和孪生姐姐盈、幼妹阮,跋涉瘴地。
路上,姐盈发高热,父亲去盗官仓药,被杖毙,尸首弃江。
我和姐、妹被押卒卖给人牙子,姐被卖进掖庭,我被卖作花匠,阿阮太小,被弃路边。
我逃过三次,被打断两根肋骨,最后被人牙子灌药,忘前半生,只记得「杜惜花」这个名字,混在洛阳。
如今,铜镜里那颗朱砂痣,我全想起来了!
我嘶声吼道:「盈!」
镜里女人似听见,缓缓睁眼,右眼与我对视,嘴角勾起,像小时候她偷糖给我,被父亲发现,她就这样笑,笑里带狡黠。
可下一秒,她抬手,手里捏的,正是阿阮那颗朱砂痣,血滴滴,她放进唇间,轻轻一抿,像品胭脂,然后,「咔哒」一声,把空眼眶扣进自己左眼黑洞!
痣一入眶,立刻生根,血线爬满她半张脸,像开出一条朱砂河。
她张口,声音却从铜镜传出,直接震我耳鼓:「弟弟,好久不见。」
我疯了一样撞石榻,铁链勒断腕皮,血喷,我吼:「放阿阮!」
皇后笑,声音却像花母嘶嚎:「眼归原主,花母睁眼,长安当为花国。」
我愣住:「你也是花母?」
她抬手,撕下牡丹面具。
左脸竟全是牡丹根须,根须钻进肉里。
柳烟在旁低语:「皇后早与花母共生,她需亲血眼,你妹妹是最后一味。」
我脑子电光石火:原来所谓「万花神宴」,根本是皇后给自己办的开眼仪式!
黑牡丹、花奴、返魂香,全是铺垫,我拼死拼活,只是给她送眼!
我怒吼,挣得铁链「哗哗」山响,却无用。
皇后却抬手,铜镜移开,露出暗门,她起身,凤袍拖过血地,缓缓走到我榻前,俯身,右眼朱砂痣灼灼:
「弟弟,别怕,姐姐只借你一半血,一半魂,一半骨,和阿阮一样,你们会永远活在花里,陪我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