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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次。
“哗啦——”
又一叠打印纸被周薇毫不留情地摔在桌角，最上面那页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刺得我眼仁疼。
“逻辑混乱，数据支撑薄弱，市场调研浮于表面。林凡，这就是你熬了一周的成果？”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砸在地板上，凝结成霜，“拿回去，重做。”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还有我自己后槽牙咬紧的咯吱声。我能感觉到身后开放式工位区那些竖起来的耳朵，那些若有似无、却又无处不在的窥探视线。他们都在等，等一个预料之中的爆发。
过去十七次，我忍了。从她空降成为我们部门总监的第一天，从她在第一次部门会议上，目光滑过我脸时那片刻不自然的停顿，然后迅速冻结成一片陌生的公事公办开始，我就一直在忍。
李哲在桌子底下拼命踢我的脚，眼神里写满了“祖宗别冲动”。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打印机的墨粉味和这座写字楼里循环往复的陈腐空气，呛得我肺管子生疼。我没去捡那叠被判处死刑的方案，只是看着她。
周薇今天穿了件挺括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微卷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过分精致的脸。比起五年前，她瘦了些，眉眼间的青涩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锋利的、不容置疑的强势。只有我知道，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曾经在月光下如何柔软地依偎在我肩头。
可现在，那里只有冷硬的线条。
“周总监，”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自己都陌生，“具体是哪里逻辑混乱？数据来源是市场部提供的最新报告，如果薄弱，需要哪方面的补充？市场调研的深度和广度，标准又是什么？”
她终于抬起眼，正视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标准就是我认为可以的标准。林凡，如果你的专业能力就是不停追问这种基础问题，那我真的很怀疑你是否能胜任现在的岗位。”
她顿了顿，红唇吐出的字眼更轻，却也更具侮辱性：“还是说，你需要我手把手教你？”
工位区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李哲踢我踢得更急了。
血液轰一下冲上头顶。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些同事们在匿名群里如何沸腾——【赌林凡还能忍几次！】【最新赔率1:3.5了！】【我押下次！咖啡泼脸豪华套餐！】
我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最终，我只是弯腰，捡起了那叠废纸。纸张边缘割得指腹生疼。
“不敢劳烦周总监。”我听见自己说，“我会尽快做出‘您标准’的方案。”
转身离开她的办公室，玻璃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道冰冷的视线，也隔绝了身后骤然响起的、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卧槽，这都没炸？凡哥真能忍啊！”
“十八次了！这新来的娘们是真狠，专盯着林凡往死里整吧？”
“听说以前认识？是不是有啥过节？”
“屁的过节，估计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林凡倒霉撞枪口上了。”
李哲凑过来，递给我一杯冰美式，压低声音：“没事吧？她今天吃枪药了？这明显找茬啊！”
我猛灌了一口咖啡，冰凉的苦涩一路从喉咙浇到胃里，反而让沸腾的血液冷却了几分。我摇摇头，没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