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最近总喷那款刺鼻香水，出门前对着镜子描了半小时眼线。
我靠在门框上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一条垂到地板：“今晚回来吃饭吗？”
她涂口红的手顿了顿，镜子里映出她刻意回避的眼神：“加班，别等。”
苹果皮“啪”地断了。我弯腰捡起，指尖捻过她藏在鞋柜深处的窃听器。
耳机里传来她娇嗲的谋划：“……弄点药放他水里，等他‘意外’死了，遗产全是我们的。”
我的水果刀很稳。
刀刃贴着苹果红润的表皮，沙沙地轻响，削下的果皮又薄又匀，连成一条淡红色的带子，一直垂到光洁的地板上。
林薇背对着我，站在玄关的穿衣镜前。镜子够大，把她整个人都框了进去，也把她此刻的动作映得清清楚楚。她正拧开一支新口红，膏体是种扎眼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猩红。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涂抹，指尖用力得发白。那动作不像化妆，倒像在给一件即将投入战场的武器做最后的抛光。
空气里飘着她身上那股香水味，甜腻得发齁，像是烂熟水果强行发酵后的产物，冲得人脑仁疼。这味道最近才出现，每次她喷上它出门，回来时，那味道总会变得浑浊，裹挟着一种陌生的、廉价须后水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
我靠在门框上，冰凉的木料硌着肩胛骨。苹果在我手里转动，果皮继续无声地延长。“今晚回来吃饭吗？”我问，声音平平，像在问天气。
刀锋贴着果肉，稳稳地走。
镜子里，她涂口红的手猛地顿住了。猩红的膏体在她下唇拉出一道突兀的痕迹。她没立刻回答，也没回头，目光在镜中飞快地扫过我的位置，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去，死死盯着镜中自己那张精心描画的脸。
“加班。”她终于吐出两个字，声音有点紧，带着一种刻意的疲惫，尾音飘忽，“别等。”
“啪。”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那条垂到地面的、几乎完美的果皮，毫无预兆地断了。断裂处露出底下青白色的果肉。我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没动。
林薇似乎被那微小的断裂声惊了一下，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她迅速拧上口红盖子，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弯腰去拿她那双摆在鞋柜最显眼位置的细高跟。
我这才动了。没看她，只是慢悠悠地弯下腰，手指伸向那截掉落的果皮。指尖在触碰到冰凉地板的瞬间，自然地、随意地往旁边一探，拨开了鞋柜底层那双她很久没穿的、落了些灰的旧棉拖鞋。
拖鞋底下，一个指甲盖大小、黑乎乎的东西，紧贴着柜壁内侧的阴影，安静地趴着。扁平的，像个丑陋的甲虫。
我的指尖掠过它冰凉的金属外壳，没有停留，捻起那截断掉的果皮，直起身。
“嗯，知道了。”我把果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顺手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路上吃？”
林薇已经蹬上了高跟鞋，鞋跟细得像锥子，敲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她几乎是抢过那个苹果，看也没看，胡乱塞进她那个鼓鼓囊囊的名牌手提包里。
“不用，公司有水果。”她语速飞快，伸手去拉门把手，“走了。”
防盗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力道不小，震得门框嗡嗡作响，也彻底隔绝了那股令人窒息的甜腻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