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却骤然停住。
悬在半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死白。那个小小的黑盒子在我掌心,像一个滚烫的、不祥的炭块。
砸了它?
然后呢?
暴怒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咆哮着要撕碎一切。砸烂这窃听器,冲出去找到她,用这把水果刀……
这个念头带着血腥的诱惑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就在那毁灭的冲动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一股更深的、更刺骨的寒意猛地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浇灭了那团焚身的烈火。那寒意不是恐惧,是一种……绝对的清醒,一种从深渊底部浮上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算计。
砸了它?冲出去?
那才是真的蠢货。
林薇和她那个“亲爱的”在谋划什么?一场“意外”。一场精心策划的、能让他们顺理成章继承一切、远走高飞的谋杀。而我,就是那个计划里唯一的障碍,即将被“意外”抹除的尸体。
现在冲出去,除了把自己送进监狱,或者成为他们提前动手的借口,还能得到什么?一具真正的尸体?成全这对狗男女?
喉咙里那股灼热的腥甜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连同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咆哮。攥着窃听盒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但我没松手。
不能砸。
这东西,是证据。是他们亲口吐出的毒牙,是钉死他们的铁证!
一股冰冷的气流强行灌入肺腑,压下翻腾的气血。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手臂,将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轻轻地、稳稳地放回矮几上。它表面冰凉的触感贴着我的指尖。
愤怒还在,像一块沉重的、烧红的铁块沉在胃里,烫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但在这铁块之上,一层更加坚硬、更加锐利的冰壳正在迅速凝结。冰与火的交织,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想让我“意外”?
好啊。
我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楼下,林薇那辆红色的轿车正汇入傍晚的车流,尾灯闪烁着,像一滴刺目的血,很快消失在拐角。
她要去哪里?去见那个“亲爱的”?去庆祝他们即将成功的谋杀?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弧度。镜子?她刚才对着镜子描摹的,不是妆容,是通往地狱的门票。
我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一片惨白。指尖在冰冷的玻璃屏幕上滑动,找到那个存了很久、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市中心那家以私密性和安保著称的五星级酒店前台。
电话接通,传来前台小姐公式化的甜美嗓音:“您好,尊贵的客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块烧红的烙铁似乎冷却了一分,让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成功人士的疲惫和不容置疑。
“帮我预留一间套房。”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矮几上那个黑色的窃听器盒子,补充道,“要最安静的。”
“好的先生,请问您对楼层和朝向有特别要求吗?”
“顶层。”我吐出两个字,视线转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像一片虚假繁荣的坟场。“视野开阔的。另外,”我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隔音一定要最好。我不希望受到任何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