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吗？当然。那块烙铁从未冷却。但此刻，它被更庞大的东西压制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掌控感。像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踩中那根致命的弦。
走廊外，隐约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很轻微，但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来了。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死亡气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冻结的深潭。
好戏，开场。
厚重的隔音门板，此刻像一层薄薄的鼓膜。
起初是零星的、压抑的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做贼似的试探，在走廊厚地毯上摩擦。接着，脚步声开始密集、杂乱。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在门外焦躁地徘徊、聚集。窃窃私语声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渗进来，起初模糊不清，很快就像滚水一样沸腾起来。
“……是这儿吗？顶层？没错吧？”
“王莉说的就是这儿！陈默那个王八蛋！平时装得跟个人似的！”
“林薇呢？来了没？她怎么受得了啊！捉奸啊这可是！”
“来了来了！刚在楼下碰见了！哭得眼睛都肿了！啧啧，真可怜……”
“带了警察没？这种事儿……”
“警察？捉奸要什么警察！带了几个她家亲戚，还有我们几个姐妹，够那王八蛋喝一壶了！”
“门关着？踹开！跟这种畜生讲什么道理！”
“对！踹开！看他还有什么脸！”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充满了正义的愤怒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脚步声重重地跺在门前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有人在用力拍门，手掌拍在厚重的实木门上，发出空洞的“砰砰”响。
“陈默！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一个男人粗嘎的嗓门吼道，带着一种替天行道的蛮横。
“陈默！你个没良心的！给我滚出来！”另一个尖利的女声加入，是王莉。她的声音穿透力最强，像一把锥子，“林薇对你多好！你就这么报答她？在里面搞破鞋！开门！让大家看看你那副嘴脸！”
拍门声变成了撞门声。身体撞在门板上的闷响，伴随着门锁被粗暴摇晃的哗啦声。整扇门都在微微震颤。
“撞开！一起用力！”
“一！二！三！”
“砰！”
更大的撞击声。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外面的人显然红了眼。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的女声穿透了喧嚣，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控诉：
“陈默！你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你就这么对我？在里面和别的女人快活？你开门啊！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吗？！”
是林薇。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门内“负心汉”的心脏，也彻底点燃了门外“正义之师”的怒火。
“听听！听听林薇多委屈！”王莉的声音尖得刺耳，“陈默，你还是不是男人？！开门！”
“跟他废什么话！撞！使劲撞！”粗嘎的男声咆哮着。
“砰！砰！砰！”
撞门声更加猛烈，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门板上，也敲在房间里死寂的空气里。门锁的金属部件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