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没理他,继续走向前。

我知道,活人没几个受得了我身上散发的死气。

县令很快就捂着鼻子让开了。

棺材里是县令的宠妾李姨娘,这女人平静地躺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我端详她的脸,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我的目光扫过她搭在小腹上的手——指甲缝里,有一点幽蓝的微光。

原来如此。

我伸手抓住寿衣前襟,猛地撕开。

众人发出惊呼,县令更是从喉咙里发出鸡鸣一般的声响,“你,你……”

我撤步走到一旁,“自己看。”

县令,还有围观者中几个胆大的人,颤颤巍巍凑近。

棺材中的死者,腹腔空空,五脏六腑被掏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塞得满满当当、晒得干瘪卷曲的曼陀罗花。

每一朵惨白或暗紫的花蕊里,蠕动着米粒大小的小蜈蚣。

五脏对五行,拿掉死人的心肝脾肺肾,换成毒花毒虫,这分明是禁术中的移花接木法。

我想了想,转头问仵作:“这三人都是昨日正午时宴饮中暴毙?”

仵作忙不迭点头:“是,是,正是。”

“昨日午时……”我思忖了片刻,“地支三刑日,冲煞,大凶。”

好像还缺点什么?

我的视线扫向灵堂中央那尊香炉。

三根断头香早已熄灭,炉中却不断升起袅袅烟气,在半空中扭曲盘旋,不散不落,隐隐显出某种形状。

我一掌拍在香炉上。

“当啷!”青铜香炉翻倒在地,炉灰四溅。

十几条长短不一、色彩斑斓的蜈蚣从炉灰中疯狂窜出,最大的一条,通体七彩,快如闪电,一口咬在我刚刚割破的左手手掌上。

一股带着灼烧感的剧痛,瞬间顺着小臂蔓延。

我盯着死死咬住不放的蜈蚣,腐肉被撕扯的痛楚反而让我异常清醒——三具棺材摆在三才位,以香灰养的毒虫为阵眼,果然是蛊毒三才拘魂阵。

凶手不仅杀人,还算准了时辰方位,要以邪法拘生魂。

七彩蜈蚣咬着咬着,身体抽搐,从我手上掉了下来,死在地上。

我弯腰抓起一把香炉灰,塞进嘴里。

灰中有奇怪的腥味……混着幼童骨粉,好重的怨气。

“原来你们……”我低头看着棺材里那具塞满毒花的尸体,“都是祭品。”

菩萨

城东,田野间开着大片的曼陀罗花。

我打听到,城东五里,有个药农叫张石头,种了很多曼陀罗。

我的左掌不再流血了,腐肉从伤口边缘卷了起来,小指却开始一阵阵抽搐的疼痛,痛得刺骨。

没办法,我每次尝毒后,少量毒质会从伤口排出,更多毒质却会循手少阴心经流向左手小指,随后便是少则几个时辰,多则数日的痛、麻、痒、灼、寒。

这大概是百毒不侵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走着走着,我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焦糊味。

田野尽处,张石头的屋子只剩下一个焦黑的空架子。

一个老太婆,拄着根烧焦了头的拐棍,在灰烬里扒拉着,嘴里念念有词:

“……菩萨……火里走着个白衣菩萨哩……”

“老人家,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我问,声音不大,却吓得老太婆一哆嗦。

她扭过头,昏蒙的眼睛望向我,却是答非所问,“好大的火哟……把半边天都烧红了……火里走出来一个人,一身白,雪白雪白的,火一点都烧不到……真真是菩萨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