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样子,好像也问不出什么来。
我围着火场转了一圈,仔细闻了闻。
我走到一大堆灰烬前,一脚踹开一根烧得半焦的粗大房梁。
“哗啦——”
灰烬塌陷下去。
一具焦尸蜷缩着。
张石头?
焦尸嘴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
我蹲下身,用力掰开焦尸烧得发脆的下颌骨。
一个硬物掉落在我的掌心——半枚玉扣。
我抹了抹玉扣上的黑灰,隐约可见“慈”字,后面还有字,但已被烧得黑裂,模糊不清。
老太婆的拐棍突然戳了戳我的背脊。
“官爷……”她咧开没牙的嘴,“嗬嗬”漏风,“那糟老头子…一直死死攥着这东西…掰都掰不开……”
我盯着掌心的半枚玉扣,“白衣菩萨给的?”
老太婆“咯咯”怪笑起来,“菩萨说…这是功德…消灾的功德……”
功德?消灾?
我伸手顺着焦尸摸索了一番:
焦尸喉咙里有一团一团的烟灰炭末。
肋骨断裂,断骨如蛛网般指向心口。
张石头中了大力掌法,但是火起时还没断气。
老太婆还在絮絮叨叨:“菩萨说…攥着它,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老头子攥得可紧哩……”
这“菩萨”没有救张石头,却给他一块玉扣,让他拿着“消灾”,活活被火烧死。
是谁打的这一掌?又是谁放的火?
莫非,就是这个“菩萨”?
如果是“菩萨”干的,他不但杀人灭口,而且还要戏弄一番,让张石头到死还抱着虚假的希望。
张石头干了什么,需要“消灾”?
我想了想,将那半枚玉扣按进了左掌腐肉翻卷的伤口里。
黑血又流了出来。
玉扣仿佛变成了活物,在血中贪婪吮吸着。
老太婆显然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呆呆地望着我。
过了片刻,我将玉扣从肉里抠了出来。
“啊……妖…妖怪……”老太婆吓得魂飞魄散,拐棍一扔,连滚带爬逃离了这片废墟。
我将玉扣举在眼前,经过血润之后,表面焦黑污垢剥落,泛起了温润光泽,本来模糊的字也能看清了——“慈航”。
慈航堂
黄昏,暮色渐重。
慈航堂坐落在城南最繁华的街市旁,飞檐斗拱,祥云环绕,虽然只是一家药堂,气势却堪比大刹名寺。
我蘸了蘸左掌流出的黑血,抹了抹眼睛。
抬眼再看去,这药堂散出的气息中,裹杂着一缕缕黑气。
这是邪气,或者……妖气。
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堂前一直排到街尾。队伍里的人,是这座小县城的疮疤:佝偻着背、咳得撕心裂肺的痨病鬼;拄着拐棍、缺胳膊少腿的残废;浑身长满恶疮流着脓血的乞丐……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粗劣的土陶碗,眼中充满了对“药”的渴望。
“抽舌验哑。”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僧人打扮,用一根禅杖用力拍打着临时支起的木桌,震得桌上的碗碟乱跳,“想领‘慈悲汤’的,先证明你们不会乱说话!下一个!”
队伍前端,一个老乞丐被拖到桌子前的条凳上按倒。
一个身穿土色缦衣的小沙弥上前捏住老乞丐的下巴,扯出他的舌头。
刀光一闪。
“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