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湿冷的水汽,撞在陆家老宅雕花的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客厅里水晶灯的光芒铺洒在大理石地面上,却照不进空气里凝滞的冷意。
苏晚坐在餐桌最末端的位置,面前的骨瓷餐盘里,牛排煎得恰到好处,边缘带着焦香,可她握着刀叉的手指却泛着凉。今天是她和陆承泽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她凌晨五点就起床,在厨房熬了四个小时的桂花糖浆,做了一碟他从前提过一次爱吃的桂花糕——那时他们还没结婚,他陪客户路过老城区的糕点铺,随口说了句“小时候奶奶常做这个”。
此刻那碟桂花糕就放在餐边柜上,青瓷碟子衬着米白色的糕点,上面撒着细碎的金桂,像落在雪地上的阳光。可自始至终,没人看它一眼,更没人提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苏晚,下周的慈善晚宴,你穿大嫂准备的礼服就行。”主位上的陆老太太放下银质汤勺,瓷碗与勺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上次你自己挑的那身,被记者拍了登在杂志角落,说像批发市场淘来的‘平价货’,丢我们陆家的脸。”
苏晚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知道了,奶奶。”
她身旁的陆承泽始终没抬头,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冷得像冰。三年来,他们是外人眼中“门当户对”的夫妻——陆家对外宣称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艺术家,却没人知道,她父母早逝,所谓的“书香门第”不过是陆家为了掩盖商业联姻的遮羞布。他们同住一栋别墅,却分住二楼两端的卧室,三年来,连一次像样的对话都寥寥无几。
晚宴过半,大哥陆承宇端着酒杯晃悠悠走过来,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出细碎的光。他俯身靠近苏晚,语气里的挑衅毫不掩饰:“弟妹,听说你最近在偷偷投简历找工作?别费劲了,我们陆家还养得起你。再说了,就你那普通大学的学历,出去面试也是给我们陆家人丢人现眼。”
苏晚握着刀叉的手猛地收紧,金属的冰凉硌得指节生疼。她抬起头,正要开口反驳,陆承泽却突然起身,椅腿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还有会要开,先上楼了。”
他自始至终没看苏晚一眼,甚至没理会陆承宇挑衅的目光,径直转身走向楼梯。苏晚望着他挺拔却冷漠的背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一点点碎裂,连带着那碟桂花糕的香气,都变得苦涩起来。
回到卧室时,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苏晚从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旧笔记本,封面是磨破了边的牛皮纸,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证书——那是她大学时获得的全国设计大赛金奖,设计主题是“家”,她画了一栋爬满藤蔓的小房子,门口有一对牵手的老人。那时她的梦想是开一间小小的设计工作室,把温暖藏在每一个细节里。
可现在,她被困在“陆家二少奶奶”的壳里,连碰一下画笔都成了奢望。苏晚指尖摩挲着证书上自己的名字,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让自己的梦想,死在这座冰冷的宅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