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柳儿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夜。第二天清晨,她打开门,眼睛虽红肿,眼神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她对哭了一夜、憔悴不堪的爹说:“爹,这事我认了。”

阿农一听,差点晕过去:“娃啊,你咋能……”

柳儿扶住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韧劲:“爹,我不是认命。我是想明白了,跑是跑不掉的,哭也哭不出活路。既是给我的命,是好是孬,我得自己去漳河里看一看。但在那之前,我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去。”

第二折 寻蛛丝·问往事

从被选定那日起,柳儿就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采药帮人的小姑娘了。她心里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念头——她要在被送进漳河之前,找出这“河神娶妇”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名堂。

她先是留意观察主持这一切的薛神婆和那几位村中三老。她发现,每次说要筹备祭祀,村民们凑上来的钱粮牛羊,最后总有相当一部分进了这几家的仓库。薛神婆身上那件崭新的绸缎褂子,可是往年都没见过的。

有一回,她假装去给薛神婆送晾干的草药,听见神婆正和她那游手好闲的侄子嘀咕:“……这次可得把桥头那几亩好田也划拉过来,反正那家就剩个老棺材瓤子,祭了河神,地自然就……”

柳儿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退了出来。她越发觉得,这祭祀背后,恐怕不只是敬神那么简单。

光猜没用,得找真凭实据。柳儿想起了村南头独居的伍老爹。伍老爹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快九十了,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大家都说他老糊涂了,说话没人信。但柳儿想,他活得最久,经历过的事情最多,兴许能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老底儿。

她趁着送药的由头,常去探望伍老爹。老爹起初只是咿咿呀呀地说些零碎话,什么“水猴子”、“山崩了”、“跑啊”之类的。柳儿也不急,耐心地给他收拾屋子,煎药喂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祭典越来越近,柳儿的心也越揪越紧。终于有一天,伍老爹精神头看着好了些,他看着窗外浑浊的漳河,忽然喃喃道:“……又要送姑娘去喂水啦?造孽啊……”

柳儿心里一紧,连忙轻声问:“伍老爹,您说‘喂水’?不是给河神做新娘吗?”

老爹浑浊的眼睛转了转,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新娘?傻娃子……哪有什么河神……是水鬼……是堰塞湖的水鬼讨替身哩!”

“堰塞湖?”柳儿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好多好多年前喽……”老爹断断续续地回忆着,“那年雨下得比现在还邪乎……连着下了一个月……后山……对,后山那片陡崖塌了半边……好大的石头和泥巴冲下来,把漳河堵了一大截……水憋在那儿,越涨越高……就成了个堰塞湖……”

“后来呢?”柳儿急切地问。

“后来?后来水憋得太多了,一下子冲开了……哎呀,那个水猛的哟……冲走了下游好多房子和人……惨得很……”老爹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当时死了好多人,泡得发胀,就沉在那一段河底里……老辈人说,那些淹死鬼怨气重,找不到替身就不能投胎,就变成了水鬼,隔些年就要闹腾一次,骗活人下水……”

柳儿听得后背发凉:“那……那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