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把手伸进书包，摸出那只兔子布偶。布偶的耳朵缝着颗纽扣眼睛，是奶奶用旧毛衣改的，领口的毛线球还沾着奶奶的味道。刚把布偶抱在怀里，吕老师就走了过来，语气还是软的，眼神却像结了冰：“念念，玩具要放在统一的柜子里，你一个人抱，大家都学你，活动室不就乱了？”
“这是奶奶给我的……” 念念把布偶往身后藏，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听话才是好孩子。”吕老师不由分说地夺过布偶，转身扔进墙角的蓝色铁柜。柜门 “咔嗒” 一声锁上，那声音像把小锤子，敲在念念的心上。她盯着铁柜上的锈迹，眼泪又涌了上来，可想起爸爸说的“不乖的孩子没人要”，又赶紧用袖子把眼泪蹭掉 —— 她不想被人扔掉。
中午吃饭时，孩子们排着队洗手，水龙头必须开成细流，搓手要数够二十下，擦手只能用墙上挂着的蓝色毛巾，谁用自己的小方巾，就要被李老师记在小本子上。食堂阿姨端来的稀饭稀得能照见人影，每个碗里的馒头都切成了两半，连掉在盘子里的碎屑都要数着捡起来。
“十五分钟吃完！吃不完的扣小红花！”李老师举着秒表在过道里走，皮鞋跟敲着地砖，像在倒计时。念念咬着馒头，觉得没奶奶蒸的甜，她想慢慢嚼，可旁边的小男孩嚼得太快，馒头渣掉了两粒在桌上。李老师立刻停在他身边，声音尖得像刺：“掉渣！扣一朵小红花！”小男孩吓得抓起渣子就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
念念赶紧加快速度，稀饭烫得她舌头发麻，可她不敢慢 —— 她还不知道小红花是什么，但她看见小男孩眼里的害怕，知道那是不能丢的东西。
下午睡午觉，孩子们要躺在一模一样的小床上，盖着印着小鸭子的蓝被子，必须面朝天花板，连眼睛都不能眨。念念躺在小床上，闻着被子上的消毒水味，像妈妈医院里的味道 —— 妈妈总在医院，回家也总对着电脑打字，连抱她的时间都没有。她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想摸点什么，却只摸到床单上的补丁，像块丑陋的疤。
放学时，李建国来接她，没问她吃了什么，没问她有没有哭，只把书包往她怀里一塞：“老师说你今天乖不乖？”念念攥着口袋里那颗没拆的糖，糖纸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她小声说：“乖。” 李建国点点头，又像早上那样，攥着她的手腕往家走。
路过托儿所门口的梧桐树，念念终于忍不住问：“爸爸，为什么在里面要跟大家一样坐，一样吃饭呀？我想自己玩……”
李建国脚步没停，单位那些未完成的工作和烦心事萦绕心头，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老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咋那么多问题。” 念念把话咽了回去，手心的糖纸又皱了些，像她揪成一团的心。
第三章 小红花与被擦的蚂蚁
日子像托儿所的稀饭，寡淡又漫长。念念每天早上还是会哭，可眼泪刚掉下来，就会被自己蹭掉 —— 她怕爸爸生气，怕被人说 “不乖”。这周一开始，老师开始发小红花了，红色的纸剪的花，贴在教室后面的评比栏上，谁吃饭最快、睡觉最静、上课坐得最直，就能得一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