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邪门绣品
我叫苏婉清,苏州城里一个靠针线过活的绣娘。
别人都说我手艺好,夸我绣的花能引来看蝴蝶,绣的鸟扑棱着翅膀想飞走。他们不知道,我这双手啊,邪门得很。不光能摸出丝线的粗细滑涩,偶尔碰上些老物件,指尖还能传来些别的——一股子冰凉扎人的怨气,或是一阵没着没落的伤心。为这个,我平时尽量不接老绣品的活儿,怕沾上麻烦。
可这回,麻烦自己找上门了。
那天,雨水滴滴答答的,我正守着摊子给我娘煎药,满屋子都是那股苦味儿。娘咳得厉害,一声接一声,掏心掏肺似的,听得我揪心。药快没了,荷包也快空了。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来的不是熟客。是个穿着体面的老管家,脸绷得跟块棺材板似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排场不小。雨水顺着他们的油衣往下淌,在我那破旧的小堂屋里积起一小滩。
“是苏婉清姑娘?”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声音干巴巴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擦了擦手:“是我。您老是?”
他这才瞥了我一眼,眼神锐得像针尖儿:“城西谢府。有件活儿,点名要你接。”
谢府?那可是我们这儿顶顶富贵的人家,深宅大院的,跟我这破绣坊八竿子打不着。我有点慌:“谢府……什么样的活儿?”
旁边一个小厮捧上来一个长长的锦盒。老管家打开盒盖,露出一幅绣品。
只一眼,我后颈子的寒毛就立起来了。
那绣品旧得不成样子,绢布泛黄发脆,上头绣的是个月下海棠美人图,可美人的脸都模糊了,颜色也褪得七七八八,最吓人的是裙摆那儿,有几大块暗沉沉的污渍,像是……像是干涸的血!
一股子阴冷的气顺着指尖就爬了上来,激得我差点把盒子扔了。
“这……”我嗓子发干。
“府上三爷的宝贝,遭了灾,残了。”管家声音还是那么平,听不出半点情绪,“找了多少绣娘,都没法子。听说你手艺绝,点名让你试试。半月为期,修复如初,酬金一百两。”
一百两!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百两!够我娘吃多少副好药?够我们娘俩宽宽裕裕过多少年?
我娘的咳声又响起来,一声声催着我。
我盯着那幅邪门的绣品,心里头天人交战。那阴冷的感觉还绕在指尖上,提醒我这活儿不简单。可一百两银子……那是我娘的命啊!
“姑……姑娘?”管家催问。
我猛地吸了口气,药草的苦味混着那绣品散发的陈旧霉味,一起灌进肺里。我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这丝绢脆得厉害,得用特殊的药水小心泡软了才能动手,半月太紧,至少……至少二十天。”
管家沉吟了一下,像是算计着什么,然后点头:“成。但这绣品金贵,不能离府。你得搬进府里‘听竹轩’做着活儿。府里管吃管住,一应材料都给你备最好的。就一条,活儿没完,不能随意走动。”
我心里头那点不安更重了。修个绣品,怎么跟坐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