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脖颈上的紫檀木吊坠,那一点点微热,是我感知自己还活着的唯一方式。
一个断了腿的汉子,曾经是禁军中的一名什长,因为在街上替我说了句公道话,被一同发配至此。
他挪到我身边,递给我半个黑乎乎的饼子。
“顾……大人,吃点吧。这是我从死人身上摸来的。”
他咧开干裂的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没有接。
我看着他,问了第一个问题:“还想回家吗?”
他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想……做梦都想。可这鬼地方,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还能活。”
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
所有还能动弹的囚犯,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他们麻木,绝望,像一群被世界遗忘的野狗。
我解下脖子上的吊坠,用牙咬开细小的卡榫。
我倒出的,不是那枚阴符,而是一颗小小的,用蜡封住的药丸。
这是临行前,忠叔塞给我的桂花糕里藏着的东西。
是林婉儿的手笔。一颗能吊住性命的保命丹。
我将药丸喂给了那个病情最重的囚犯。
然后,我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
“想活命的,跟我走。我们去找吃的,找活路。”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虚无缥缈的承诺。
只是最简单的一句话。
但从我嘴里说出来,却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个断腿的什长,第一个挣扎着爬了起来。
“我跟你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们这群被帝国抛弃的废人,就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开始了最原始的求生。
挖草根,捕地鼠,用石头和木棍做武器,驱赶同样饥饿的野狼。
我教他们如何在野外辨别方向,如何设置最简单的陷阱,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杀敌。
这些,都是我从前在战场上,教给那些帝国最精锐士兵的。
如今,却用在了这群囚犯身上。
一个月后,我们吞并了附近另一伙流放的囚犯,人数达到了三百。
我们不再是野狗,而是一群初具雏形的狼。
同一时间的帝都,夜色正浓。
洛云脱下那身华美的锦袍,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衣,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阴骘和冷酷。
他走进一间隐蔽的暗室。
室内,一个黑影早已等候多时。
“事情办得如何?”
洛云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平日的温和。
“按您的吩咐,黑石关的粮草已经‘受潮’,换上了掺了沙子的陈米。
北疆三万大军,不出两月,必生哗变。”
黑影的声音嘶哑难听。
“很好。”
洛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告诉北边的‘朋友’,可以开始准备了。等京畿大乱,女王的和平盛世,也该落幕了。”
黑影迟疑了一下:“可……万一顾凌霄……”
“一个废人而已。”
洛云轻蔑地打断他,“就算他能在燕州活下来,又能如何?他现在,不过是条没了牙的老虎。而我,马上就要拥有整片山林。”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皇宫的方向,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狂热与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