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捏着的,正是一片小巧的太阳能板。他比对了一下说明书,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原件粗糙的材质,低声咒骂:“什么破质量,一踩就碎。”
然后,他拿起手锯,小心翼翼地切割打磨,试图让新部件更加完美。
灯光勾勒出他专注而别扭的侧影。
他做得很投入,偶尔还会因为一个小失误而暴躁地抓抓头发。直到那片太阳能板被他用更高级的胶水小心翼翼地粘合,甚至尝试着做出了一点旧化效果,让它看起来比原版的更逼真、更带着点宇宙尘埃的质感,他紧蹙的眉头才略微松开。
他拿起那个被自己深夜偷偷修复、甚至升级过的小模型部件,对着灯光看了看,似乎还算满意。然后,他极其别扭地、做贼似的,快速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物理练习册——那是鹿初的,昨天放学时他故意找茬说她笔记没记全,硬抢过来的。
练习册扉页上,写着她娟秀的名字。
少年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脸上那点不耐烦和暴躁慢慢褪去,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有点困惑,还有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他飞快地把修复好的部件和她那片碎裂的原件一起,用软布包好,塞进一个干净的小纸盒里。
他打算明天找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偷偷塞回她的桌斗。想象着她发现时可能会有的惊讶表情,或许还会四下张望,猜测是谁做的……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声,像是自我解嘲,又像藏着点难以言说的期待。
台灯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只有那个被精心修复的小小部件,安静地躺在盒子里,像一个无人知晓的、笨拙又别扭的秘密。
……
宴会厅的灯光依旧流丽璀璨。
鹿初从那段并不愉快的回忆里抽身,指尖微微蜷缩,隔着布料,仿佛还能摸到那道新裂开的碴口。
她抬起眼,重新看向眼前的男人。
十年的光阴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少年时的桀骜锋利被收敛打磨,沉淀为一种冷峻沉稳的气场,只有那双眼睛,在注视她时,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驯服的野性,以及……一种更复杂的、她一时无法解读的情绪。
周围的低语声又隐约传来。
她忽然极轻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很浅,几乎看不见,却像投入深潭的微小石子,在她沉静的眼眸里漾开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她将手中受损的“望舒号”模型,轻轻往前递了递,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却也没有拒绝。
“星工程师,”她用的是他此刻的身份,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专业距离感的称呼,“看来,你和我的模型,总是有点过不去。”
星见凛眸光倏地一沉,落在她递过来的模型上,那裂痕刺眼。他再抬眼看向她时,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她的语气里没有明显的责怪,甚至那一点极淡的笑意也难以捕捉,却像一根精准的探针,猝不及防地戳破了时光厚厚的隔膜,露出了底下谁都没能完全释然的过往。
他沉默着,伸出双手,极其小心地、近乎郑重地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个带着她指尖微温的模型。他的指节因为长期接触精密器械和工具而显得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动作却轻缓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