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像是在粗糙的砂纸上磨过，“……是我不对。”
很干巴的三个字。道歉的话，他好像从来就不擅长说。
鹿初没有接这个话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双手托着那个模型，看着他微微蹙眉检查损伤处的专业表情。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安静。
旁边终于有大胆的工作人员凑上前，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僵局：“鹿总师，星工程师，真是抱歉，刚才是我们布展疏忽了。这边有备用的展示模型，您看……”
鹿初却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仍落在星见凛身上。
“不必了。”她说，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只是小问题。既然星工程师主动请缨……”
她顿了顿，像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也像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那就，有劳了。”
星见凛托着模型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沉重，带着太多未竟之言。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
鹿初不再多言，微微颔首，算是暂时将这件事交接完毕。她转身，从容地应对重新围上来的与会者和媒体，姿态依旧优雅专业，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任何波澜。
只是在她转身的刹那，眼睫极快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蝴蝶脆弱的翅膀，泄露了一丝绝不示于人前的、关于“重逢”二字的惊心动魄。
星见凛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个银白色的、代表着人类尖端科技与她无数心血的航天器模型，那道裂痕横亘其上，突兀又刺目。
冰冷光滑的触感之下，指尖却莫名滚烫。
烫得像是握住了十年前那个午后，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课桌一角，以及深夜里，那盏只为她亮起的、笨拙的台灯。
星见凛托着那枚受伤的“望舒号”，像捧着一块灼热的陨铁。周遭的喧闹祝贺、技术探讨、未来展望……所有声音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杂音。他的世界缩小到掌心这一点冰冷的银白，和那道刺眼的裂痕。
一名主办方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靠近，脸上堆着歉意的笑：“星工程师，真是给您添麻烦了！隔壁有个临时休息室，安静，工具也齐全些，您看……”
星见凛没抬眼，只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带路。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浮华。顶灯是冷白色的，照得房间一片煞白寂静。他把模型轻轻放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条桌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皮质工具盒，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精密螺丝刀、镊子、探针、一小管速干胶水，甚至还有微型放大镜——一个顶级赛车工程师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日常装备。
他俯身，将微型放大镜夹在左眼上，右眼微眯，视线聚焦在那道裂痕上。
呼吸不自觉放轻了。
裂口很新，断面锐利，主要伤及太阳能板与主体连接的复合材料支架，内部的微型线缆似乎也有拉扯。对于真正的卫星，这是致命伤。对于这个高精度模型，也算是不小的损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