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一点礼貌性的请求:“星见同学,麻烦你,能帮我捡一下吗?它在你脚旁边。”
星见凛停下转笔,俯低头,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扫过去,看到了那一片小小的塑料片。他嗤笑一声,带着点毫不掩饰的轻蔑,好像她珍视无比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垃圾。
然后,在那一片慵懒的、被阳光晒得发软的空气里,在物理老师平稳的讲课声背景下,鹿初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只踩着球鞋的脚,看似随意地、慢悠悠地往前一挪——
精确地、稳稳地,踩在了那片太阳能板上。
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碎裂声。
却像惊雷一样炸在鹿初耳边。
他甚至还恶意地,用脚尖碾了一下。
时间有片刻的停滞。鹿初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血液轰一下冲上头顶,脸颊、耳朵尖瞬间变得滚烫。胸口堵得发慌,酸涩的气浪一阵阵往上涌,冲得她眼眶发热。她猛地直起身,扭过头死死瞪着他。
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冲她扬了扬眉梢,那双总是显得不耐烦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恶劣的、得逞般的快意,仿佛弄坏她的东西,是这无聊课堂上唯一能让他提神的游戏。
物理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投过来:“鹿初?有什么问题吗?”
全班的目光霎时间聚焦过来。
鹿初感到一种巨大的难堪。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隐隐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拍桌子站起来的冲动。她不能失态,不能在全班面前和这个人起冲突。
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了校服裤子的面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细微发颤:“……没有,老师。”
一整节课,她僵直地坐着,后脑勺都能感觉到旁边那道漫不经心却又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桌上的物理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下课铃响,她几乎是立刻弹起来,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位置。
旁边的人却比她更快一步。
星见凛长腿一伸,利落地站起身,手指勾着书包带,随意往肩上一甩,动作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散漫又张扬的劲儿。经过她桌边时,他脚步没停,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带着明显嘲弄的话,钻进她耳朵:
“啧,破烂玩意儿,还真当宝贝了。”
声音不高,恰好够她听见。
然后,他就像一阵风,带着一身躁动的青春气,和几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吵吵嚷嚷地出了后门,消失在走廊喧闹的人声里。
鹿初站在原地,手指冰凉,气得浑身微微发抖。那一片被踩得粉碎的太阳能板,她还偷偷捡了回来,用纸巾包着,放在笔袋最底层,像收殓一件屈辱的证物。
她恨透了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恶意。
那时的鹿初永远不会知道,几天后的深夜,星见凛那间乱得下不去脚、墙上贴满赛车海报的卧室里。
台灯亮着。
少年皱着眉,脸上带着极度不耐烦的神情,嘴里低声骂骂咧咧,手指却异常灵活地在工作灯下忙碌着。桌面上摊开着崭新的“旅行者号”模型板件,旁边是更加精细的喷涂工具和一小罐未来得及用的金属光泽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