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听见自己用尽全力维持着那层脆弱的平静,“想吃什么?”
“你做的罗宋汤吧,好久没喝了。”他顿了顿,似乎旁边有人跟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应付了一句“放那儿吧”,才又对她说,“就这样,挂了。”
电话里瞬间变成忙音。
他甚至没有问她体检结果怎么样。
也许忘了,也许觉得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沈星举着手机,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站了很久。
初秋的风吹过,带着凉意,卷起她风衣的一角。
她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饿,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麻木的、靠着惯性支撑的躯壳。
罗宋汤。
他第一次说爱她,就是在那个她租来的、只有三十平米的小公寓里。
那天她试验了好多次,才勉强做出一锅能入口的罗宋汤,他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而认真:“星星,这是我喝过最好的味道,有家的感觉。”
就为这一句话,她偷偷去报了烹饪班,反复练习,手上被热油烫出好几个水泡,就为了能精准地做出他最喜欢的口味——牛肉要炖得足够软烂,番茄的酸甜比例要恰到好处,最后淋上的那勺奶油必须在特定时间放入。
这道汤,后来成了他的最爱,也成了她犒劳他、庆祝任何一件小事的保留节目。
它见证过他们无数个温暖的夜晚,也承载着她对“家”的全部想象。
可今天,这锅汤,却要做成她的……诀别。
回到那个位于市中心顶级地段的公寓,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嘀”声,大门应声而开。
巨大的空间映入眼帘,奢华、冷清、整洁得像设计师精心打造的样板间。
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视野极佳,却没什么烟火气。
江临不喜欢家里有太多杂物,所以她的所有个人痕迹,都谨慎地收拢在衣帽间、书房和卧室有限的几个角落,像个暂时借住、随时准备离开的客人。
她换下鞋子,脱下风衣挂好,然后径直走进厨房。
系上那条他送的、印着简约花纹的围裙,她开始准备晚餐。
像一个即将举行某种沉默而绝望的仪式的信徒,她处理着每一份食材,动作缓慢却异常专注。
番茄在滚水中烫过,表皮轻易裂开,露出饱满沙瓤的果肉。
洋葱剥开,辛辣的气味冲入鼻腔,刺激得她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找到借口,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光洁的料理台上。
她没有去擦,只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牛肉焯水,仔细撇去浮沫。
土豆、胡萝卜切成均匀的滚刀块。每一步都精准得如同手术。
砂锅放在灶上,火焰舔着锅底,里面的汤汁逐渐咕嘟起来,浓郁酸甜的香气慢慢弥漫开来,一丝丝地包裹着这间空旷冰冷的房子,试图营造出一种虚幻的、一戳即破的温馨。
她摆好餐桌,铺上他偏爱的亚麻桌布,拿出那套他收藏的、价格不菲的水晶杯,醒好一瓶红酒,甚至点燃了香薰蜡烛——是他常用的雪松调,冷冽又疏离。
暖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七点整,分秒不差。
门外传来指纹锁解锁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