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微凉的秋意。
他脱下做工精良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视线掠过布置得格外用心的餐桌，眉梢微挑，露出一丝略显讶异的、浅淡的笑意。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这么隆重。”他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过来，习惯性地低头，想在她唇上落下一个问候的吻。
沈星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伸手去接他刚解下的领带，语气尽量自然：“下雨了，外面有点冷，喝点汤暖和一下。”
她的动作流畅，像是顺手为之。
江临似乎没察觉这细微的躲避，或者说，他的注意力并未完全放在她身上。
他“嗯”了一声，走到餐桌旁坐下，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很自然地就被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吸引了过去，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
沈星将盛得满满的、冒着热气的汤碗轻轻放在他面前。
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点了点头，目光仍未离开手机屏幕：“嗯，还是你做的最好喝。”
这句话，曾是无数次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她，所能得到的最甜蜜的犒赏。
此刻听在耳中，却像一把冰凉又迟钝的锯子，开始慢慢地、一下下地锯着她的心口。
她在他对面坐下，双手安静地放在膝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柔软的肉里。
那点尖锐的刺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让她保持清醒和镇定的浮木。
她看着他，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着他的眉眼。
浓黑的眉，挺直的鼻梁，微抿的、总是显得有几分冷淡的薄唇。
这张脸，这个人，她爱了整整五年，倾其所有，赌上了一切，以为能携手走完一生。
而现在，那些潜伏在她体内的、正在疯狂增殖的癌细胞，像是在无声地嘲笑她，提醒着她时间的残酷和所剩无几的未来。
就在她几乎要鼓起最后一点勇气，试图开口说点什么，哪怕只是最寻常地问一句“今天工作累不累”时——
他的手机响了。
特殊的铃声，专属于一个人的号码，尖锐地划破了餐厅里故作平静的假象。
他几乎是瞬间就放下了勺子，脸上那点慵懒和漫不经心顷刻褪去，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真正柔和的、甚至带着点急切意味的弧度，连声音都放低了几度，染上一种她久违的、几乎算得上是耐心的温柔。
“嗯，刚到家……在吃饭。”他接着电话，视线温柔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唇角带笑，完全沉浸在与电话那端的交流中，彻底忘记了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刚刚被宣判死刑的人。
沈星慢慢地低下头，用冰凉的汤匙，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那已经不再冒热气的、浓稠的红色汤汁。
那颜色，红得像心口淌出的血。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轻松、愉悦，甚至带着点宠溺的意味，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她的耳膜，却带着看不见的倒刺，勾得她血肉模糊。
“闹脾气？怎么会。”他语调慵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谈论什么无关紧要且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事物的漫不经心。
他的目光终于扫过她，那么轻飘飘的、随意的一眼，像看一件熟悉的家具，一个沉默的背景板，一个……用来应付长辈的、懂事的合适人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