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九指跟在后面,脸上堆着笑,手里拿着个瓷瓶:“大人,您看这釉里红,颜色多正,胎质多细,绝对是浮梁最好的瓷。”
督陶官没说话,拿起一个瓷碗,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指敲了敲碗壁。“咚——咚——”声音很脆,像玉。他点了点头,又拿起一个瓷瓶,刚要说话,突然,瓷瓶“咔”地响了一声。
是裂纹的声音。
辛九指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贡品瓷最忌裂纹,要是有裂纹,不仅会被治罪,辛家窑的名声也会毁了。
“怎么回事?”督陶官皱起眉头,把瓷瓶举到油灯下看。
裂纹越来越大,从瓶口一直裂到瓶底,像蜘蛛网。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裂纹里渗出了红色的液体,是粘稠的,像血,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和阿青在调釉缸里看到的釉泪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了?”辛九指的声音发颤,他想把瓷瓶拿过来,却被督陶官拦住了。
“别动,让本官看看。”督陶官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凑到瓷瓶前,仔细看裂纹里的液体,突然,他指着瓶壁喊:“你们看!里面有东西!”
所有人都凑过去看。瓷瓶的胎壁很薄,透过裂纹里渗出的红色液体,能看到胎壁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是个女人的影子,头发很长,像在里面挣扎,想出来。
“啊!”有个随从吓得叫了一声,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贡品房里的百十件釉里红,同时发出“咔”的声,都裂开了!裂纹里都渗出红色的液体,胎壁里都显出了人影,有的是女人,有的是男人,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年轻人,都在胎壁里挣扎,像被困住的魂。
“这…这是怎么回事?”辛九指的腿软了,他知道,是那些殉窑者的冤魂出来了,是小满的冤魂出来了!
“辛九指,你还有什么话说?”督陶官的脸色沉了下来,指着那些裂开的瓷,“这些人影,是什么?你是不是在瓷里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辛九指还想狡辩,突然,一个声音从裂开的瓷瓶里传出来,很轻,却很清晰,像风吹过瓷坯:“师父,您忘了说,辛家祖传的‘血釉咒’,得自愿殉窑才能成。您毒哑我,把我强推入窑的时候,这咒,就已经反噬了。”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裂开的瓷瓶里,飘出一个人影,是小满!她穿着灰布裙,头发上缠着朱砂粉,脸上挂着红色的釉泪,手指是釉液凝成的,红得像血。她飘到辛九指面前,眼神里满是恨意:“您以为把我的遗骸磨成粉,混在釉料里,就能封住我的魂?您错了,我的魂,一直都在瓷里,在釉里,等着这一天,等着让所有人都知道,辛家窑的釉里红,是用命烧的!”
胎壁里的人影也开始动了。有的从瓷碗里飘出来,有的从瓷盘里飘出来,一共七个,都是历年殉窑的工匠。有个老工匠,缺了条胳膊,是当年被窑火燎掉的;有个年轻的工匠,喉咙上有道疤,是被辛九指毒哑时划的;还有个女工匠,肚子是鼓的,是怀着孩子被推下窑的。
“辛九指,你害了我们,今天,该还债了!”缺胳膊的老工匠喊道,声音沙哑,像被烟呛过。
辛九指吓得瘫坐在地上,手脚发软,他想爬起来跑,却被小满的釉液手指点住了肩膀:“师父,您跑不了了。当年您把我推入窑的时候,我就用自己的血,在窑壁上画了‘破魂咒’,只要贡品瓷一裂,所有冤魂都会出来,都会找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