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就是你,揭了皇榜?”
声音很年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就是当朝女帝,萧靖安。一个以女子之身,从诸王之乱中杀出一条血路,登基为帝的传奇人物。
我跪下,叩首:“草民沈鸢,叩见陛下。”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
女帝转过身,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很美,是一种带着英气的、锋利的美。她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却给了我巨大的压力。
“你说,你有根治水患之策?”她缓缓开口,“说来听听。”
我稳住心神,将早已在心中盘算了无数遍的策论,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从“堵不如疏”的总纲,到具体如何开凿运河,分流洪水,再到如何以工代赈,安抚流民。
这些,都是我当年和陆知珩在油灯下,一夜一夜熬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刻在我的骨子里。
我说完,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女帝萧靖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只是看着我,许久,才问了一句:“这些,是谁教你的?”
3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里。
是啊,我一个乡下村妇,怎么会懂这些经国济世的大道理?
我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回陛下,无人教导。这些,都是草民自己想的。”
我不能说出陆知珩。
说了,功劳就成了他的。
说了,我就从一个有才之士,变成了一个窃取他人策论的小人。
我只能说,是我想的。
女帝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你自己想的?一个连三字经都没读过的村妇,能想出连朝中诸公都束手无策的治水良方?”
她一步步向我走来,明黄色的龙袍拖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沈鸢,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她的声音很冷,带着帝王独有的压迫感。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
过不去,就是万丈深渊。
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我还是抬起了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没有半分躲闪。
“陛下,草民的丈夫,曾是一位书生。”
女帝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
“草民陪他苦读了十八年。他读的每一本书,草民都跟着读过。他写的每一篇文章,草民都帮着誊抄过。他与同窗的每一次高谈阔论,草民都在一旁磨墨听着。”
我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十八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草民虽是女子,虽是村妇,但自认,不比京城里任何一个学子懂得少。”
“那你的丈夫呢?”女帝追问道,“他为何不来献策?”
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他今日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也正是今日,他迎娶了当朝丞相的千金。”
我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御书房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女帝萧靖安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了然,还有一丝……欣赏的眼神。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被辜负的、才华横溢的女子,在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一条最险,也最决绝的路。